幸好沿路早有各地官府提前开设的粥场供应,不管好赖,总算是多了一些希望。
皂隶们挥着鞭子维持秩序,却也不敢真的抽打——这些都是要去北境垦荒的“皇民”。
据说陛下有旨,沿途官吏若有克扣,斩立决。
粥场的铁锅冒着白气,稠得能插住筷子,领粥的百姓排着长队,没人插队,没人喧哗,一切进展得井井有条。
新上任的北境官员早已快马加鞭赶到任上。
第一件事便是引导这些百姓安家落户、分派田亩、梳理工具、安定民心。
丈量土地的工作早在去年便已经开始,早已破败的村落也被重新规划,甚至连水井的位置都提前勘定好了,只等开春化冻便能动工。
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主人以及为今年的春耕做准备。
只要今年春耕不受影响,他们便能落地生根。
官道旁边的山岗上,墨涤和王清晨驻马而立。
小主,
看着无数个同样忙碌北上的家庭,看着那些被寒风冻得通红的脸颊,看着那些装着锅碗瓢盆的破旧行囊。
“公子,这是条生路还是绝路?”望着眼前匆匆流动的人群,墨涤若有所感。
“陛下会给出答案的。”王清晨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抬头望了望天色。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把这绵延千里的迁徙队伍都压进泥土里。
景佑帝继承大祚二十五年,从王清晨的角度来看,算得上一场文治巅峰。
江南的丝绸能铺到西域,岭南的荔枝能贡到京师,就连偏远的蜀地,也能听到货郎的叫卖声。
百姓康平,粮价平稳,虽不至于家家富足,但也不至于在寒冬腊月里饿死街头。
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看过前朝的史书,说那时“人相食,白骨盈路”,光是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而从郑良从各地收集而来的民生情报,更让他确信如今的安稳来之不易。
而且从吏部的官方数据来看,这二十多年时间,大朔的人口几乎上涨了三分之一,这便是一个国家富强的最好体现。
所以,对于这场大规模徙民,他还是持乐观态度的。
“若是真能达到八成效果,就算是一桩仁政了。”墨涤将期望降低了许多,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马鞍上的铜饰。
“北境苦寒,冻土难耕,还要防着草原上的狼崽子,能达到官府承诺的五成便算是了。”王清晨的标准更降低了一些。
王清晨看过不少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像被风抽干的柴禾,他不想这些徙民也变成流民。
“有个二十亩土地,他们这场迁徙便不算是徒劳。”王清晨自我安慰道。
“那些官员?”墨涤有些迟疑问道。
墨涤出身奴仆,对于官员天然没有好感,更知道那些官员的秉性。
能够被百姓信任的官员本就没有几个。
“不好说啊。”王清晨苦笑一声。
“不过陛下应该有应对之法吧。”他即便看好此事,此时也不敢太过乐观。
官员的秉性他同样熟悉了。
但凡有点油水,他们肯定会刮下一层;但凡有点空子,他们定能钻出个窟窿。
只是按照陛下现在的状态,若是真的遇上顶风作案的官员,那等待他们的只有雷霆手段。
如果真有官员敢于招惹一头年老的雄狮,其后果恐怕会很有趣。
朝堂之上针对这场迁徙给的关注并不算多,因为马上就是胜利之师班师回朝的日子。
礼部针对这次久违的大胜制定了隆重的迎接仪式。
从端门到天津桥再到天街,直达定鼎门一路都铺着上好的红毡;沿街的商铺都要挂彩绸;甚至连乞丐都要被暂时收容起来,不许冲撞了凯旋的将士。
从正月开始,预热便已经在坊间进行了,坊间的将门为此撒下去的邀名喜钱已经不知道多少。
或者说这是一场将门的盛宴,连带着将门在京师的名声都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