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紫微宫笼罩在一层黑厚的云层之下,檐角的狻猊檐兽目视着整个京师,仿佛要吞噬觊觎平安的恶兽。
“拜见太子殿下。” 王清晨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领口却系得格外严实,仿佛要将满身的寒意都锁在衣襟里。
“溪言来了?快坐!” 梁朝正认真看一份奏折,见他进来便笑着放下朱笔,指了指殿中的紫檀木椅。
和王清晨熟识的冯化吉却是亲自给两人上了热茶,黑厚的云层阻挡了大部分阳光,所以殿中还点燃了几根烛火。
“你要找我直接来就是,莫不是害怕别人说闲话?”梁朝此刻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晨起的慵懒,全然没察觉王清晨眼底翻涌的凝重。
“殿下,还请屏退左右。”王清晨没动, 尾音微微发颤,只是垂手站在当地,声音压得更低,声音像是被殿外的冷意冻着了一般阴沉。
梁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他与王清晨相识日久,对于王清晨的性子也十分了解,从未见他这般神色 —— 那不是恐惧,是一种被无形巨石压着的急迫。
“尔等都退下,没有传唤不得近殿。”他顿了顿,终是扬声道,有王清晚这层关系,梁朝对王清晨向来不设防。
殿内伺候的内侍宫女们噤若寒蝉地退出去,厚重的朱漆殿门 “吱呀” 一声合上,将廊下的晨光与喧嚣都隔绝在外。
殿内更显昏暗,几根烛火无力摇曳,只剩两人的呼吸,伴着香炉里沉香燃裂的轻响。
“出了何事?” 梁朝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茶盏。
“殿下不觉得这些日子京师的氛围有些诡异吗?” 王清晨抬眼,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他往后挪了半步,袍角扫过地面,带起微尘。
“诡异?” 梁朝皱眉,手中动作渐渐放缓,显然陷入了沉思。
听子每日呈送的密报里,只说世家近来往来频繁些,只算是异常,现在他的眼神却更加凝重几分。
他想起这些日子关于世家的异动,难道这就是诡异之处?
“殿下还不明白吗?” 王清晨喉结滚了滚,像是要压下喉间的涩意。
“陛下这是在给世家设局啊!”王清晨只得挑明
“设局?” 梁朝的手指尖停住了。
“一个足以让整个颠覆世家的局。” 梁朝仍旧不明所以,他现在已经有点云里雾里了。
“陛下北巡,致使京师空虚,故意让您监国,就是要引蛇出洞。”
“皇爷爷是要…… 清除世家?” 梁朝手中的茶盏 “哐当” 一声砸在案上,他终于回过味来。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这只是其一。” 王清晨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被殿外的风声听了去。
“先帝前后削了世家数次权柄,陛下登基后又连续削了几次,这次怕是要伤其根骨了。” 王清晨顿了顿,目光落在梁朝的脸上,他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陛下真的干得出来。
梁朝自然也相信自家皇爷能干得出来,上次被北戎国书打脸,现在就拿世家开刀,肯定不会小打小闹。
“而殿下,现在就是这场博弈里最关键的那枚棋子。”王清晨再次提醒道。
梁朝猛地站起身,明黄的衣袍扫过案几,茶盏“啪” 地摔在地上,茶汤溅了满地,像泼翻的血。
他想起皇爷做太子时,先帝三次北巡,皇爷三次监国,家国安然无恙。
当时他只当是皇爷厉害,现在才惊觉——那些 “厉害”,或许都是先帝早就画好的圈。
“皇爷为何要把我放在火上烤……”他喃喃自语,后背沁出冷汗。
皇爷做了近二十年太子才登基,他做太子不过一年。
那些世家敢反皇爷吗?自然不敢。
但敢反他这个根基未稳的太子吗?那可太敢了。
尤其是现在陛下远在北境显然顾不上京师。
“殿下如今已在局中,想躲是躲不掉的。” 看到梁朝已经明白现在局势,王清晨循循善诱。
“若世家真反了,您作为监国太子,要么被他们挟制,被陛下猜疑;要么奋起反抗,与他们划清界限;对您左右都是死路。”
梁朝扶着案几的手在抖,指节泛白。
他忽然想起他父亲说过的话:皇权从来都是血里泡出来的。
当时他只当是戏言,现在才懂那字字都带着冰碴。
“那我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
“首先,杜绝外出,加强皇城防御,不给世家可趁之机。”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可,清明我是要去皇陵祭祖的!”梁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