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钦天监

惊悚!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和惊惧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捏着残页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脆弱的纸张在指尖簌簌作响!

档库里死寂一片。

只有穿堂风刮过高耸架子的呜咽,和长明灯油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灰尘在昏黄的光柱里无声沉浮。

陈默僵立着,如同泥塑。

老宦官挣脱了他的手,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走开,重新没入架子深处更浓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低语,只是陈默高烧时的一场幻听。

皇史宬那股子陈年霉烂的纸灰味儿,像是钻进了骨头缝,连着几天都散不净。陈默肋下那块淤青一抽一抽地闷痛,搅得他夜里睡不踏实。脑子里翻来覆去就那几行字——“铁甲巨兽”、“喷烟如柱”、“陈家祖上……寻过”。荒谬得像场高烧里的噩梦,可指尖残留的焦黄纸页的粗粝感,还有老宦官那含混飘忽的耳语,又沉甸甸地坠着。

天没亮透,刘二狗就缩着脖子溜进院,冻得直跺脚,声音压得贼低:“东家!城西‘老鼠洞’那边……粮价……又翻了个筋斗!糙米都敢喊出肉价钱了!更邪门的是……”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珠子不安地乱瞟,“好些个粮铺……关门歇业!门口挂的牌子……说仓里米都……都霉了!烂了!可……可昨儿后半夜……有人瞅见……骡车偷偷摸摸往后巷运新麻袋!那袋口缝线……新的!”

霉了?烂了?陈默捏着茶碗的手指一紧,粗瓷碗沿硌着指节。他想起皇史宬里那些发脆的灾荒档,字里行间饿殍遍野的惨状。粮仓霉烂?骗鬼呢!这霉烂味儿,怕是比皇史宬的灰还熏人!

“备车。”陈默撂下茶碗,碗底磕在桌上“咚”一声闷响,“去城西。换身……不起眼的。”

城西“老鼠洞”这名儿半点不掺假。几条歪七扭八的窄巷子挤在破败的城墙根底下,头顶是横七竖八的烂木板搭的棚户顶,遮得巷子里大白天都跟黄昏似的。地上污水横流,结着冰碴子,踩上去嘎吱响。空气里一股子混杂着劣质烧刀子、臭鱼烂虾、汗馊和劣质脂粉的怪味儿,呛得人脑仁疼。

陈默裹了件半旧发白的靛蓝棉袍,头上扣顶挡风的破毡帽,脸上还蹭了点锅底灰,混在闹哄哄的人堆里。刘二狗跟在后头,紧张得同手同脚,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巷子两边挤满了地摊。卖什么的都有。豁了口的粗瓷碗,长了绿毛的腊肉,锈迹斑斑的破铁片,甚至还有几捆蔫了吧唧、分不清是药草还是烂菜的玩意儿。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骂娘声混成一锅粥。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半大孩子泥鳅似的在人群腿缝里钻,脏兮兮的手飞快地摸向行人的褡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