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二年的深秋,济南府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凉。李二柱裹紧了打满补丁的短褂,蹲在城隍庙后墙根,盯着地上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喉咙里直冒酸水——这是他身上最后一文钱,再买不到粮,今晚就得饿肚子。
“小哥,要票子不?”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李二柱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脸上沟壑纵横,手里攥着叠黄澄澄的纸。他以为是骗子,刚要起身,老头却把一张纸递到他眼前:“看看,鬼市银票,能在西关鬼市买东西,一文顶十文用。”
李二柱眯着眼瞅那纸,上面印着个模糊的元宝图案,还有行歪歪扭扭的字:“鬼市通用,夜出昼消”。他嗤笑一声:“老丈别逗了,哪有什么鬼市?再说这破纸,能当钱花?”
老头也不辩解,只把银票塞给他:“今晚三更,西关柳树巷,去了便知。记住,天亮前必须把票花完,不然……”话没说完,老头转身就走,眨眼功夫竟消失在巷口的雾气里,仿佛从没出现过。
李二柱捏着那张薄如蝉翼的银票,心里犯嘀咕。他本是城郊农户,上月黄河决堤,家被冲了个干净,只剩他一人逃到济南府,如今靠打零工度日,这几日活计少,眼看就要断顿。横竖也是走投无路,不如去看看,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到了三更天,李二柱揣着银票,摸黑往西关走。平日里热闹的柳树巷,此刻竟静得吓人,只有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旋。他正犹豫要不要退回去,忽然瞥见巷尾亮起两盏绿灯,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叫卖声飘了过来:“新鲜的肉包子哟……”“刚出炉的烧饼……”
他壮着胆子往前走,越往里走,灯火越亮。只见巷子里摆满了摊子,卖什么的都有:热气腾腾的吃食、缝补好的衣裳、甚至还有农具和布料。可奇怪的是,那些摊主都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脸,买东西的人也都闷不吭声,递钱拿货,动作快得像赶时间。
“小哥,买个包子?”一个卖包子的摊主抬头,李二柱瞥见他下巴上没有胡茬,皮肤白得像纸,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老头说的“鬼市”。他攥紧怀里的银票,颤声问:“这……这票子能用不?”
摊主接过银票,用指甲划了划,点头道:“能,一文顶十文,你要几个包子?”
李二柱咽了咽口水:“十个……再要两斤烧饼。”他心想,就算是鬼市,能填饱肚子也值了。
摊主麻利地把包子和烧饼包好递给他,又找了几张同样的银票给他当零钱。李二柱接过东西,只觉得那包子凉得透心,却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忍不住咬了一口,竟格外香甜,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包子都好吃。
接下来的几天,李二柱每晚都去鬼市。他用老头给的银票买了棉衣,还买了些杂粮,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可他也发现了不对劲:每次从鬼市回来,天都快亮了,而且白天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柳树巷的那些摊子,仿佛那些摊主和摊子只在夜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