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生并未乘车,他身着深青色一品朝服,外罩玄色貂裘大氅,独自一人,静立于玉阶之前。风雪吹动他的衣袂,他却如同山岳般沉稳。沈墨、秦狰、红绡、杜衡四人,则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方位,肃立在他身后半步。沈墨怀抱一卷古朴竹简,神色沉静;秦狰右臂按在腰间陌刀刀柄,独眼微阖,煞气内蕴;红绡怀抱一个紫檀长匣,气息幽冷;杜衡则手托一个黄金算盘,神态恭谨。
肃穆的礼乐声中,玉辂停稳。内侍掀开纱幔,杨昭在内侍搀扶下,缓缓步下玉辂。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在厚重的玄端冕服和通天冠的映衬下,更显病弱。甫一接触外面刺骨的寒风,他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摇晃,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内侍慌忙递上暖炉和锦帕。
“陛下…” 礼部尚书独孤机等老臣面露忧色,欲上前劝谏是否移驾暖阁观礼。
杨昭却摆了摆手,用锦帕掩住口,强压下咳嗽,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挺直了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梁。他推开内侍的搀扶,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林天生五人,最终落在高耸入云的圜丘之上,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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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 礼官拖长了声音,高声唱喏。
“天子——祭——天——!”
沉重的礼乐转为更加恢弘肃穆的《祭天神乐》。杨昭在内侍簇拥下,一步步踏上那被风雪覆盖的汉白玉阶。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身形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但每一步踏出,都异常坚定。冕旒的珠玉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天生率四部首,紧随其后。五道身影,在漫天风雪与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登临象征人间至高点的圜丘顶层。
圜丘之上,寒风更烈,几欲噬人。巨大的青铜鼎中,早已燃起熊熊的燔柴,火光冲天,将飘落的雪花瞬间蒸腾成白气。鼎前设有祭案,陈列着太牢、玉帛、粢盛等祭品。
杨昭行至祭案前,从礼官手中接过点燃的巨香。他双手持香,对着苍茫的天穹、浩瀚的风雪,深深三拜。每一次躬身,冕旒几乎垂地,宽大的袖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祭拜完毕,他将巨香插入鼎中,烟雾缭绕,直上云霄。
接着,他接过礼官奉上的玄圭。杨昭双手高捧玄圭,仰首向天,声音虽因虚弱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直抵九霄的肃穆与力量:
“昊天上帝,后土神只在上!嗣天子臣昭,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
隋室不幸,遭逢大乱!奸雄窃命,主上蒙尘!宗庙焚毁,神器倾危!黎庶倒悬,泣血中原!臣昭,承先帝遗诏,奉母后慈命,忝居大位,夙夜忧叹,若涉渊冰!”
杨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怆与不屈的意志:
“幸赖皇天眷顾,祖宗庇佑!降肱骨贤臣林天生,创寒衣阁,聚四象英才!外御强虏,内安黎庶!诛逆讨叛,廓清妖氛!复神都,收九鼎,拯生民于水火,延国祚于将倾!”
他的目光转向肃立一旁的林天生及四部首,充满了信任与托付:
“今逆寇未平,天下未靖!朕,承天景命,授命于天!特赐寒衣阁四部首以监国重器,代天巡狩,总揽机枢,戡乱定国!”
杨昭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圜丘,压过风雪:
“四印所至——如朕亲临!”
“如朕亲临”四字一出,圜丘上下,一片死寂!连呼啸的风声仿佛都停滞了一瞬!所有官员,无论心中作何感想,皆被这石破天惊的宣言震得心神摇曳!独孤机等守旧老臣更是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授印——!” 礼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名身着玄色礼袍、神情肃穆的内侍,手捧四个覆盖着明黄绸缎的紫檀木印匣,踏着积雪,一步步走到圜丘中央。
杨昭亲自上前,掀开第一个印匣的绸缎!
印匣内,红绸衬底之上,一方印玺静静安卧。印钮为一只盘踞昂首、吞云吐雾的青铜夔龙!龙身线条古朴苍劲,龙睛以墨玉点睛,开合之间仿佛有雷霆孕育!印身方正厚重,通体呈深沉的青铜光泽,上面密布着古老的云雷纹饰。印文为阳刻小篆:“谋定乾坤”。
青龙印——青铜夔龙!
杨昭双手捧起这方重逾千钧的青铜印玺,目光看向沈墨:“沈墨接印!总领天下舆图、庙算方略!定攻伐之策,筹安邦之谋!谋省之责,系于汝身!望汝以青龙之智,推演阴阳,定鼎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