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晒票时的秆影

日头爬到竹架顶时,周丫正把新酒票摊在高粱秆编的席子上晒。席子是李木匠昨夜编的,秆子带着新割的青气,纹路间还卡着几粒没脱净的高粱米,被阳光晒得发亮。

“这席子编得比镇上买的细。”她用指尖划着席子的纹路,忽然发现有根秆子上留着虫蛀的小洞,洞眼圆圆的,和酒票上的虫洞不差分毫。

狗蛋举着竹耙跑过来,耙齿上挂着片干枯的高粱叶。“赵叔让翻晒酒糟呢!”他把叶子往席子边一扔,叶尖的虫洞正好套住席子边缘的一根秆,“你看,像不像给席子戴了个小戒指?”

赵铁柱扛着扁担从窖里出来,扁担两头挂着空酒坛,坛口的红绳扫过席子,带起的风让酒票轻轻打卷。“票晒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扁担,“收起来前记得吹吹,别沾了席子上的高粱米。”

李木匠抱着捆新割的高粱秆进来,秆子上还带着露水。“再编个大席子铺柜台,”他用指甲掐了掐秆子,“刚割的秆有韧劲,编出来不容易散。”

张大爷拄着拐杖在席子边坐下,拐杖头的铜圈在秆纹上碾过,留下道浅痕。“当年你太爷爷就爱用高粱秆编东西,”他眯眼瞅着席子,“说这秆子有骨气,弯了不折,折了不烂,跟咱村里人一个样。”

收酒票时,周丫的手指被席子边缘的硬茬扎了下。她掀起席子要看,却发现底下压着个蓝布包,布角磨得发毛,上面绣的高粱穗图案都快褪成了白色。

“是本账册!”她把布包往柜台上倒,一本线装册子滚了出来,封面写着“高粱坪酒坊杂记”,字迹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却还能看清。

狗蛋抢过册子翻,忽然指着其中一页笑:“这里画着个小人,在偷喝酒!”

画上是个歪歪扭扭的孩童,正踮脚够酒坛,坛口的酒液滴在地上,汇成个“醉”字。周丫摸着画迹,墨色里混着点暗红,像是用酒糟调的颜料。

“是你爹小时候。”张大爷凑过来看,拐杖头点着画里的孩童,“那年他才六岁,偷喝了半坛新酒,醉得在高粱秆堆里睡了一下午,你太奶奶找他时,他怀里还抱着根编席子的秆。”

李木匠把账册往阳光下照,纸页的纤维里露出些细小红点。“是高粱壳的碎屑,”他说,“这册子以前藏在秆堆里,难怪没被虫蛀得太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