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我起身把昨晚收好的礼盒重新打开。每一只都夹着画师新绘的插页,纸面平整,墨色清晰。编号从“001”到“100”,一个不少。我亲手把它们按顺序排进竹筐,盖上防尘布。
顾柏舟进来时鞋底还沾着露水,他看了眼竹筐,“今天就送这些?”
我点头,“李商人答应今天来取。”
他没再说什么,蹲下身检查绳结是否牢固。他的手粗糙,动作却稳。绑完最后一道,他抬头问我:“真有人会看那些画吗?”
“总会有的。”我说,“只要有一人看了,记住了,就够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身出去喂牲口。
日头升到屋顶的时候,李商人来了。他穿了件干净的青布袍,手里提着个小布包。一进门就问:“都准备好了?”
我把竹筐掀开一角给他看。他俯身抽出一张插页,对着光看了看线条,又翻到背面看题字。
“‘你记得的不是名字,是那一口干净的味道。’”他念了一遍,抬眼,“这句是你写的?”
“是。”我说。
他把纸小心塞回去,“张夫人前两天让人传话,说那幅孩子晒梅子的画,她挂在茶室了。每日喝茶都能看见。”
我心里一动,但没说话。
他又说:“陈小姐派人来问,下一期什么时候出。她说愿意多付钱,只求提前订。”
我没料到这么快就有回应。手指不自觉地压了压桌角的边沿。
“她们说……吃的是东西,看的是心意。”他顿了顿,“你还真猜对了。”
我低头看着桌上剩下的草图,新一期的内容还没动笔。原本以为要等很久才能听见一点声响,现在声音却先来了。
“这批货你尽快送出去。”我说,“下一期我这两天就赶出来。”
他点点头,招呼外面等的人进来搬筐。临走前他停下脚步,“别停。她们开始等了。”
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我坐在桌前,铺开一张新纸。笔尖蘸了墨,迟迟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