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抢我们的食物,他说要当首领,他..."铁木真喘着气,突然发现母亲的头发白了很多,在暮色中像斡难河的冰一样刺眼。合撒儿跪在尸体旁,低声说:"他想杀我,哥才动手的..."

诃额仑突然举起鞭子,抽在铁木真背上。皮革裂开空气的声音里,少年看见母亲眼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像是春天的冰河突然开裂,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以为杀了他就能活下去?"她的声音哽咽着,却比平时更严厉,"草原上的人心比斡难河的冰还薄,你今天杀了兄弟,明天就会有人杀你!记住,铁木真,真正的强者不是会杀人,而是能让别人为你卖命!"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树林里挖了个坑。铁木真将别克帖儿的短刀和鹿哨放进 grave,合撒儿往尸体上撒了把野草。诃额仑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也速该的旧腰带,突然开口:"以后,你们兄弟俩就是彼此的安答。记住,谁要是先对兄弟拔刀,我就亲手割断他的喉咙。"

回程的路上,合撒儿突然抓住铁木真的手,将一样东西塞进去。借着月光,铁木真看见那是半块发硬的鹿肉饼,边缘有牙齿咬过的痕迹——这是弟弟藏了三天的口粮。

远处,狼群开始嚎叫。铁木真抬头望向星空,苍狼星座在天幕上闪烁,父亲曾说过,那是孛儿只斤氏的祖先。他握紧鹿肉饼,指甲嵌进掌心,突然明白:在这片草原上,要活下去,要么成为头狼,要么被狼吃掉,没有第三条路。

这一夜,斡难河的流水声格外清晰,像是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而呜咽,又像是在为另一个时代的开启而低吟。少年铁木真不知道,他亲手埋下的不仅是异母弟的尸体,更是一个旧世界的缩影——在这个世界里,血缘不再是维系部族的唯一纽带,而力量与智慧,将重新书写草原的规则。

血色雏鹰(下)

别克帖儿的葬礼结束后的第七日,泰赤乌部的马蹄声碾碎了清晨的寂静。

铁木真听见狗吠时,阳光正透过窝棚的兽皮缝隙,在母亲的脸上织出金色的网。诃额仑猛地坐起,一把将帖木仑塞进合撒儿怀里,转头对铁木真喊:"快,带弟弟们去后山!"

少年抓起墙角的弓箭,弓弦却在慌乱中缠住了鹿皮绳。等他挣脱出来,掀开窝棚的毡帘时,只见三匹黑马已经冲到了河边,骑马的人穿着泰赤乌部特有的红边皮甲,手里的套马杆在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就是他们!也应该的遗孤!"为首的男人扯着嗓子大喊,他的鼻子上有道刀疤,像是被狼咬掉了一块——铁木真记得,这人叫赤老温,是塔里忽台的亲信。

合撒儿抱着别勒古台躲在岩石后面,小脸煞白。铁木真将弟弟们推进一个狭窄的石缝,转身时看见母亲正挥舞着一根木棍,挡在窝棚前,像一只护崽的母狼。

"塔里忽台答应过,不会为难我们!"诃额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却依然强硬,"你们这是违背草原的规矩!"

赤老温冷笑一声,策马逼近:"规矩?塔里忽台首领说,乞颜部的孛儿只斤氏已经死绝了。至于你们——"他的目光扫过铁木真,"留着长大也是祸害。"

套马杆突然甩出,绳圈精准地套住诃额仑的脖子。铁木真听见母亲的闷哼,看见她被拖得踉跄着摔倒,怀里的帖木仑滚落在地,发出尖锐的啼哭。

"放开她!"铁木真怒吼着射出一箭,却因太过慌乱偏了准头,箭头擦着赤老温的肩膀飞过,扎进旁边的树干。赤老温摸了摸肩膀上渗出的血,突然大笑起来:"小崽子还敢还手?给我抓住他,带回去给塔里忽台首领当玩物!"

小主,

两个士兵跳下马来,拔出弯刀逼近。铁木真转身就跑,却被草根绊倒,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鲜血。他挣扎着爬起来,听见身后合撒儿的哭喊,母亲的尖叫,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震撼山谷。铁木真回头,看见斡难河方向腾起浓烟,原来是窝棚被点燃了,火苗舔舐着兽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赤老温勒住马,咒骂着:"先救火!别让这点火星烧了整片草场!"

这是逃生的唯一机会。铁木真踉跄着爬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直到肺部像是要炸开,才敢回头张望。只见泰赤乌部的士兵们正手忙脚乱地用羊皮袋泼水,母亲被绑在河边的树上,远远望去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

他在树林里躲了三天。白天蜷缩在树洞里,啃食树皮和野果,晚上借着月光赶路,朝着记忆中父亲提到过的"不儿罕山"方向前进。第三天夜里,他实在走不动了,靠着一棵白桦树坐下,望着天上的星星,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不儿罕山是长生天的居所,只要逃到那里,就能得到庇护。"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铁木真被一阵剧痛惊醒。他低头,看见一条毒蛇正缠着他的小腿,毒牙已经刺破了鹿皮靴。少年惊叫着挥刀砍去,却因手抖砍偏,刀刃割破了自己的大腿。毒蛇受到惊吓,松开身体钻进草丛,留下一串黄绿色的毒液。

伤口很快肿了起来,铁木真感觉头晕目眩,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他挣扎着爬起来,却一头栽进旁边的水沟里。冰冷的溪水冲刷着伤口,却无法减轻半点痛楚。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他听见了马蹄声。

"看,那边有个孩子!"清脆的女声刺破黑暗。铁木真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灰鼠皮袄的少女,骑着一匹枣红马,正指着他的方向。她的头发用红色头绳扎成两条辫子,腰间挂着一个皮质箭囊,里面露出几支雕翎箭。

"锁儿罕,快过来!"少女回头呼喊,"是个受伤的男孩!"

赶来的男人跳下马来,他的体型魁梧,满脸胡须,腰间挂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当他掀开铁木真的裤腿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是蝮蛇咬伤。幸好你掉进水里,毒液渗出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