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对岸传来尖锐的号角声。月光下,蒙古骑兵的弯刀泛着森冷的光,为首的将领披着猩红披风,正是让整个中亚闻风丧胆的哲别。
“苏丹阁下!”哲别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大汗有令,只要您束手就擒,保您全尸。”
摩诃末浑身发抖,手中短剑当啷落地。阿合马突然扑过来,将他死死按倒在地:“陛下快走!”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穿透阿合马的后背,鲜血溅在摩诃末脸上。
“驾!”摩诃末抢过一匹战马,疯了似的沿着河岸狂奔。身后,蒙古人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箭矢擦着耳畔飞过。他忽然想起幼时,父亲苏丹塔喀什抱着他登上王宫最高的塔楼,指着广袤的国土说:“儿啊,这一切将来都是你的。”那时的他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川流不息的商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要像丧家之犬般亡命天涯。
不知跑了多久,黎明的曙光刺破云层。摩诃末勒住缰绳,眼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盐碱地,战马发出哀鸣,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他踉跄着摔下马鞍,喉咙里像是塞着烧红的炭块。回头望去,茫茫戈壁上不见追兵,却也不见一个活人。
“真主啊......”摩诃末跪在滚烫的沙地上,双手捧起一把沙子,“您为何抛弃您的仆人?”他想起自己曾斥巨资修建的清真寺,那些精美的马赛克壁画,那些在祈祷声中回荡的经文,此刻都成了蒙古人铁蹄下的齑粉。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摩诃末猛地抬头,手按在腰间短剑上。来的是一队衣衫褴褛的牧民,领头的老者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滚鞍下马,匍匐在地:“陛下!小人听闻撒麻耳干陷落,特来......”
“够了!”摩诃末粗暴地打断他,“立刻给我找船,我要去里海对岸!”
老者面露难色:“陛下,如今河上全是蒙古人的战船,唯有......唯有沼泽深处有几条渔船,可那里毒蛇横行,芦苇丛中还有食人的鳄鱼......”
“带路!”摩诃末眼中闪过疯狂的光,“只要能离开这里,就算下地狱又如何!”
船队驶入里海时,暴风雨骤然而至。摩诃末蜷缩在摇摇晃晃的小船里,咸涩的海水灌进舱内。他望着漆黑如墨的海面,恍惚间看见无数冤魂在浪尖上沉浮——那些被蒙古人屠杀的百姓,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还有他那被自己斥责为“逆子”的札兰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