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江逾朝的意思——谁年轻时没跌跌撞撞过?
当年他仗着嗓子好恃宠而骄,是江逾朝的琴音一路陪着他打磨,陪着他从青涩到成熟;后来他犯了浑伤了人,也是这琴音和这人,在废墟里等他回头。
如今看着台上手足无措的小徒弟,倒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莽撞又认真。
台上的阿砚深吸一口气,重新定了定神,再次拉动琴弓。
这次的调子稳了许多,虽然还有些生涩,却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
阿明和阿棠也松了口气,重新入戏,唱腔里多了几分自然。
“你看,”江逾朝轻声说,“孩子肯练,慢慢就好了。咱们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顾承欢点点头,眼神柔和地看着台上。
阿棠的水袖甩得越来越舒展,像极了当年他在盛云班第一次得到老班主夸奖时的样子;阿明的唱腔虽然稚嫩,却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像极了江逾朝当年为他改的那段新谱,干净又鲜活。
排练结束后,徒弟们涌到台下,围在两人身边讨教。
阿砚红着脸递上自己的琴谱:“先生,我刚才那个转调总也拉不好,您能教教我吗?”
顾承欢刚要开口,江逾朝已经接过琴谱,指着其中一段说:“这里的弓法要轻一点,手腕放松,像这样……”
他拿起自己的京胡,示范了一遍,琴音清亮流畅,正是刚才阿砚卡壳的地方。
阿砚看得眼睛发亮,立刻拿起自己的琴跟着学。
其他徒弟也围过来听,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顾承欢坐在一旁,看着江逾朝耐心讲解的样子,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竟和当年在盛云班琴房里教他改谱的模样重合了。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又好像在缓缓流淌。
当年的盛云班早已不在,老班主的教诲却留在了他们心里;战乱的烽火早已熄灭,废墟上重建的戏园子却热闹如初。
他们把一辈子的时光留在了这里,也把这份对戏的热爱、对彼此的牵挂,传给了这些年轻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