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水手们穿着镶铜扣的靛蓝制服,在纵横交错的缆绳间攀爬如猿,他们腰间挂着的黄铜怀表与帆布风帽,都与她记忆中划着竹筏的滇南渔民截然不同。
当汽笛第一次撕裂长空时,阿盖几乎跳了起来。尖锐的鸣响惊飞了盘旋的海鸥,震得铁甲舰的舷窗嗡嗡作响。
她紧紧扒住栏杆,看着船舷两侧绞盘转动,手臂粗的锚链哗啦啦收回,海水在螺旋桨搅动下翻涌成沸腾的白色漩涡。
远处码头渐渐缩小成模糊的黑点,阿盖突然抓住栏杆——并非因为摇晃,而是被眼前壮阔的场景震撼得双腿发软。
晨光渐盛时,阿盖终于看清了这片海洋的全貌。
极目远眺,海水由近及远晕染出层次分明的蓝:近处是通透的浅蓝,像极了云南少女襦裙上的扎染;稍远处化作深邃的宝蓝,仿佛镶嵌在甲板边缘的琉璃;而海天相接处,蓝与白融成朦胧的雾气,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她倚着甲板上的栏杆上,看着阳光在海面上跳跃,万千细碎的金芒随着波浪起伏,像是谁把一整袋碎银撒进了海里。
"老师,快看!"阿盖突然指着左侧海面惊呼。成群的海豚从水中跃起,银灰色的脊背划破镜面般的海面,又轰然坠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折射出七彩光晕。
更远处,巨大的海龟驮着满身藤壶缓缓游动,身后拖出长长的水痕。
她举起朱文正递来的黄铜望远镜,惊喜地发现海浪里藏着无数透明的水母,它们半透明的伞状体随着水流舒展收缩,像是被揉碎的月光凝结成的精灵。
正午时分,云层开始聚集。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边缘被阳光染成金边,下方却泛着青灰色的冷调。
阿盖看着云影在海面上缓缓移动,所到之处,海水便从璀璨的蓝转为深邃的墨色,如同有人持着巨笔在天地间挥毫泼墨。
海风突然变得湿润,裹挟着咸腥的水汽扑在脸上,她贪婪地呼吸着,这是不同于云南山岚的气息,带着大海独有的辽阔与包容。
"这海与天,竟能如此相融。"阿盖喃喃道,"在云南,山与天总隔着分明的界限,可这里,一碧万顷,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