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冲出东宫寝殿时,长安的雪正下得酣畅淋漓。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鹅毛大雪如万千素蝶狂舞,将朱红宫墙、琉璃瓦顶都裹进一片苍茫。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膝的积雪中,玄色披风被狂风掀起,猎猎作响如战旗翻卷,腰间长刀撞击着冻硬的腰带,发出沉闷的呜咽。
“备马!”他对着廊下瑟瑟发抖的内侍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悲愤而劈裂。
指节深深抠进掌心,血珠渗出,滴落在雪地里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婶娘的梓宫尚未入殓,朱标又含恨而终,这长安城的雪,分明是为朱家淌的血泪。
内侍连滚带爬地去牵马,朱文正扶着宫墙剧烈喘息。
朱标临终前浑浊的泪眼、紧抓不放的枯手、断断续续的嘱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上。
“英王殿下,马备好了!”通体乌黑的战马被牵来,马鬃上落满雪花,正是他从欧罗巴带回的汗血宝马“踏雪”。
这匹良驹曾陪他踏遍多瑙河畔的平原,此刻却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白气,仿佛也感知到主人胸腔里翻涌的滔天怒火。
朱文正翻身上马,靴底积雪簌簌掉落。他勒转马头望向坤宁宫方向,那座笼罩在风雪中的宫殿此刻应还飘着婶娘最爱的檀香。
“婶娘,等侄儿为您和标儿讨回公道。”他在心中默念,调转马头朝着皇城西侧的英王府疾驰而去。
英王府内灯火通明,亲卫营统领李虎正指挥亲兵在校场演练阵法。
见朱文正浑身浴雪闯进来,连忙迎上前:“殿下,京畿卫戍调动频繁,吕家旧部在城郊集结,恐怕……”
“本王知道。”朱文正抬手打断他,大步流星走进书房,反手带上房门,“取地图来。”
李虎连忙铺开巨大的羊皮地图,大明疆域的山川河流在灯火下脉络分明。朱文正指尖重重戳在宁波港的位置:“朱允炆的水师主力藏在这里,对吗?”
李虎瞳孔骤缩:“殿下怎么知道?属下刚收到暗线回报,沿海水师确实在宁波外海异动。”
“他想等我离京时动手。”朱文正冷笑,指腹摩挲着地图上的长江入海口,“婶娘葬礼后,我会奏请四叔,说欧罗巴藩地遭蛮族侵扰,需即刻返回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