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临时停尸间：死亡的冰冷祭坛

所谓的“停尸间”，不过是码头巡捕房旁边一栋低矮砖石建筑里隔出来的一间狭小石室。

墙壁是粗粝的青砖，糊着厚厚的白色石灰，

有些地方已经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块和霉斑。

只有一扇开在靠近屋顶位置、带着生锈铁条的气窗，透进极其有限的光线和空气。

浓重的、仿佛已经渗透进砖石骨髓里的福尔马林（一种常用的尸体防腐消毒剂，味道刺鼻）

混合着尸体腐败的酸臭、霉菌的土腥以及石灰粉的味道充斥其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的气息。

空气粘稠冰冷，呼吸一口都感觉肺里灌进了冰渣和铁锈。

房间中央是一张黑黢黢、表面粗糙、带着长期被液体浸泡侵蚀出的暗色污渍的木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验尸台”。王金发倒没食言，提前让人简单打扫过，地面被水冲过，

墙角堆的一些杂物被清理出去了，在验尸台上方挂起了两盏擦拭得锃亮、

呼呼作响冒着黑烟的煤油汽灯——这是他能找到的最“顶级”的照明设备了。

昏黄但足够强烈的灯光将那张简陋的木台笼罩在光圈中心，投下摇曳的、边缘模糊的巨大阴影。

老张那赤裸的、布满污垢和淤青、以及胸口恐怖创口的尸体，

被两名一脸晦气的巡捕小心地抬了进来，轻轻放在了木台冰冷的表面上。

冰冷、粗糙的木质触感与失去生命后的灰败肌肤接触，发出一种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粘腻声。

那位悲痛欲绝的老妇人——王金发按照林一要求特意安排了把破椅子给她——

被安置在墙角最远、光线最暗的地方，旁边还站着一个强打精神的年轻巡捕守着。

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破烂衣襟的下摆，身体不停地颤抖，

浑浊的泪眼死死盯着验尸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冰冷躯体，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呜咽。

林一穿戴上了他带来的全套装备：崭新的白色帆布工作服（连体式，带帽子）、

厚胶皮手套、一个带金属支架的折叠放大镜，

还有一盒小巧精致的银亮解剖器具（镊子、探针、不同型号的解剖刀和剪刀）。

他像一位即将步入最神圣殿堂的祭祀，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装程序，

每一件工具摆放的位置都精准得如同刻度量过。

韩笑则靠在门边冰冷的砖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似在无聊地打量这简陋肮脏的环境，

但眼角余光却时刻关注着门口和窗外的动静，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张力。

林一走到验尸台前，深吸一口气——尽管福尔马林的气味刺鼻——让肺部适应这里的低温。

他那双隔着胶皮手套的手，稳定如磐石。

他首先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个精致的、用于现场痕迹初步固定的喷剂盒，

在尸体颈部特别是耳后那片区域，极其小心地喷上了一层薄薄的保护性雾气（类似早期固定纤维痕迹的处理剂），

防止在后续检验过程中污染或丢失关键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