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夏意渐浓。
上海的天空,堆积着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闷热无风,仿佛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分的海绵,
沉甸甸地压在高楼林立的租界上空,预示着一场蓄势待发的雷暴。
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不仅笼罩着自然天地,
更弥漫在法租界中央巡捕房那间门窗紧闭的重案组办公室内。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韩笑指间夹着一支燃烧了近半的哈德门香烟,
烟灰颤巍巍地悬在末端,他却浑然不觉。他站在那张巨大的案情黑板前,
目光如同两枚冰冷的钉子,死死钉在黑板中央那张被放大后略显模糊的侍应生照片上——
那个代号“信鸽”的张阿四。黑板的四周,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关于枪械、
弹道、酒店布局、时间线的分析,以及张阿四社会关系和财务异常的调查结果。
几条粗重的红线,从张阿四的照片延伸出去,
箭头指向 “内部接应”、“情报网络”、“国际背景”等字样,仿佛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然而,这张网,此刻却仿佛陷入了 无形的、粘稠的阻力之中。
上午九时刚过,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刺破了办公室内压抑的宁静。
韩笑抓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了总探长秘书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声音:
“韩探长,总探长请您立刻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立刻!” 语气不容置疑,没有多余的寒暄。
韩笑掐灭烟头,对身旁正在整理物证照片的林一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整了整衣领,快步走出办公室。
总探长的办公室,位于大楼顶层,装修奢华,
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但此刻,空气却冰冷得如同寒冬。
总探长——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材微胖的法籍高级警官——
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后,
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听到韩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 没有了往日公式化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忧虑和显而易见的压力。
“韩探长,” 他示意韩笑坐下,自己却依旧站着,
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手指不安地相互搓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