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抬头,看向祖宅方向。
墙塌了半边,门楼歪着,院子里长满荒草。他小时候在那儿翻过跟头,师父在那儿教他军体拳,太爷爷半夜扛着智能机顶盒跳广场舞,音响放的是《空城计》。
现在,那地方连鬼都不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露脚趾的千层底。脚趾头从破洞里伸出来,沾着纸灰、泥、还有没擦干净的血。他把鞋脱了,光脚踩在井沿青石上,凉。
他把族谱、报纸、还有那半截录音带,全拢进怀里。带子背面那行字还在:“你师父没让我信账本。他让我信你。现在,我信你了。”
他记起来了。师父咽气前,没说“好好做人”,没说“光宗耀祖”,只说:“三槐,别信账本。”
他信了。
所以他活到了现在。
他抬头,声音不大,但没抖:“修。”
林守拙愣住:“真修?”
“修。”他重复一遍,“用纸扎起架子,用阴德贷款买材料,用我陈三槐的命押着——”
他顿了顿,望向祖宅残垣。
“这一回,不让祖宗们再等三百年。”
风过,族谱最后一角金光微闪,像是签了字。
林守拙咧嘴笑了,刚要说话,陈三槐突然抬手。
他耳朵动了动。
井底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底下敲算盘。
他低头,看见自己脚底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红印,像被什么东西量过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