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石头把夜壶蹾在地上,铜牌磕出个坑:“我得提前请假,我姨妈那天烧纸。”
王寡妇把染发剂罐子拧紧,塞进袖口:“我教他们唱《归山谣》副歌。”
金光还在涨,族谱悬在半空,名字一个个亮起,像是夜里的灯笼被一一点燃。祠堂外,那条金龙盘旋到第九圈时,突然分出一缕,钻进村东一座破屋。
屋里住着个老妇,一辈子没嫁,养了条瘸腿狗。她正蹲在灶前烧火,忽觉胸口一热,低头看去,围裙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枚铜钱,正面刻着“陈”字,背面是族谱纹路。
她摸了摸,铜钱温的。
她没说话,只是把锅里的饭多盛了一碗,摆在桌上,又添了双筷子。
祠堂里,陈三槐弯腰捡起那只脱了的千层底布鞋,往里看了看。槐木符还在,可血迹没了,像是被谁擦干净了。
他把鞋套上,脚趾头从破洞里露出来,沾了点灰。
金光忽然一收,族谱缓缓落回供桌,封面那个“陈”字,比之前大了一圈。
太爷爷的影像还在,盯着他:“三槐。”
“嗯。”
“你右眼……怎么不哭了?”
陈三槐没答。
他低头拍了拍道袍,补丁全没了,只剩一件光板衣,领口歪着,像刚从谁家坟头跑回来。
他转身往门口走,脚步踩在族谱投影上,影子里的脚印,一个比一个深。
走到门槛时,他停了一下。
外面,天没亮,风也没停,可村道两侧的纸灯笼,不知谁点的,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