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多想,咬破手指,把血滴进磨眼。
“咔”地一声,石磨自己转了起来。
他抱着磨,撞开牢门,一路冲出县衙。
祖坟在村北,荒了十几年,坟头草比人高。他拨开藤蔓,找到那座老石磨,把怀里的磨往轴上一套,血顺着磨眼往下淌。
黄豆是他在路上顺的,水是从祖坟井里打的第三勺。
他一边磨,一边数。
第一碗出浆,乳白微沸,他跪下,低声说:“太公教的,不算丢人。”
话音落,碗里浮出七道虚影,全是孩童模样,低头啜饮。
他继续磨,第二碗、第三碗……每出一碗,虚影就多一个,直到三十六碗摆满坟前。
这时,右眼突然涌出大股热泪,不是滴,是喷。
同时,脑子里炸开三十六道骂声:
“败家子!”
“磨个豆浆都磨不匀!”
“你爹当年抵押时,我们可没哭!”
“黄豆没泡透!”
“水太凉!”
“碗没烫!”
“……”
骂声此起彼伏,却没一个带怨气。
反倒像过年时亲戚围桌吃饭,边吃边挑刺。
陈三槐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石磨还在转,浆液顺着磨缝流进陶碗,热气腾腾。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右眼,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泪,混着纸灰,糊成一片。
他端起第一碗,又放下。
转头看向坟前那三十六个低头喝豆浆的虚影,轻声问:
“你们……真信我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