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君前戏虎须

宫宴上的森冷寒意,如同附骨之疽,一路随着苏明月回到了靖王府。

那瓶被皇帝亲手赐下的“龙骧”香膏,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妆台上,小小的瓷瓶,却重逾千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每日焚香?祈福?这分明是每日一次的催命提醒,提醒她始终处于皇权的监视之下,提醒她与那远在北境的穆罕德、与她自身谜团重重的身世,有着甩脱不掉的关联。

皇帝那双看似浑浊却洞察一切的眼睛,仿佛仍在背后盯着她,让她如芒在背。

她疲惫地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边,看着暮色四合,只觉得身心俱疲。今日殿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心力。每一次机智应对,每一次言语机锋,都是在万丈深渊边缘行走。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的一声,似是小石子击打在窗棂上。

苏明月一个激灵,猛地警醒过来。又是谁?像上次送来鬼枯藤一样?

她警惕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夜色朦胧,院中空无一人。她目光下落,果然在窗台下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快速伸出手将东西捞了进来,关紧窗户。

回到灯下,她深吸一口气,拆开油纸。里面既不是鬼枯藤,也不是什么奇异物事,而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青铜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编号和一个“靖”字。这是最低等府兵的身份标识。

这是何意?谁送来的?

她翻来覆去地查看,腰牌冰冷粗糙,看不出任何特别。正当她疑惑之时,指尖无意间摸到腰牌边缘似乎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凹凸不平。她凑近灯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用极细的针尖刻出来的两个小字——

“戌时,西角门。”

字迹潦草却有力,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戌时?就是现在!西角门?那是王府最偏僻、守卫相对松懈的一处侧门,通常是下人和杂役出入之地。

是谁?要她此刻去那里?是陷阱?还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普通的腰牌上。一个低等府兵的腰牌…能接触到这个,并且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的…

一个名字猛地窜入她的脑海——墨尘!是他留下的后手?还是…萧景珩?!

她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北境密信!侍卫在宫门外提及的密信!难道不是通过常规渠道送达,而是用这种隐秘的方式?

去?还是不去?

风险巨大。若是陷阱,她私自夜出,尤其是去往那种偏僻之地,足以被治罪。若是萧景珩…他远在北境,竟能如此精准地掌控京中动静,甚至料到她会遭遇宫宴危机?

没有时间犹豫了。戌时将至。

一股强烈的、想要抓住点什么来摆脱眼下困境的冲动,压倒了对风险的恐惧。她咬咬牙,快速找出一件颜色最深、最不起眼的披风裹在身上,又将那枚腰牌紧紧攥在手里。

深吸一口气,她吹熄了屋内的灯,如同融入阴影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听雪轩。

夜色浓重,王府内巡逻的守卫明显增加了,灯笼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警惕的面孔。皇帝今日对她的“青睐”,显然也让王府的戒备提升到了新的等级。

苏明月凭借着对王府地形的熟悉和夜色掩护,小心翼翼地避开主要路径,专挑花园小径、竹林暗影穿梭。她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薄冰之上。

越是靠近西角门,守卫反而稀疏起来,但那种荒僻感带来的不安却更加浓烈。

终于,她看到了那扇低矮破旧的木门。门外似乎就是自由的黑夜,门内则是困住她的华丽牢笼。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响。

她躲在了一丛茂密的忍冬花架后,屏息凝神,等待着。手心里的腰牌已经被汗水浸湿。

时间一点点流逝,戌时已过,周围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她猜错了?还是对方发现了什么,取消了会面?

就在她心生退意之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从门外的方向传来。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住那扇木门。

“吱呀——”一声极轻的响动,西角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高大的、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迅速反手将门关上。

来人动作极快,气息沉稳,显然身手不凡。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

尽管他蒙着面,但那双在夜色中依旧锐利如刀的眼睛,以及那熟悉的身形轮廓…

是墨尘?!他竟然偷偷回京了?!

苏明月按捺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紧紧捂住嘴。

墨尘似乎确认了周围安全,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她藏身的花丛方向,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王妃?”

苏明月深吸一口气,从花丛后慢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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