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深不见底,湿冷的石壁逐渐被一种温润、甚至略带弹性的材质取代,像是某种生物的腔壁,暗红色的光就是从这“肉壁”深处透出来的,搏动着,越来越清晰。
咚…咚…
那声音不再是幻觉,而是真实地敲击在鼓膜上,带着一种邪异的生命力。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却不再是外面丹炉的苦腥,而是一种甜腻到发齁、令人头晕目眩的异香,细细嗅去,又夹杂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血锈气。
甬道尽头没有门,只有一个扭曲蠕动的、由无数暗红肉须纠缠形成的入口,肉须间隙里红光流溢。周汝成的令牌刚接近,那些肉须便如同活物般窸窣退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热浪混杂着更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完全不像人工开凿的球形洞窟。洞窟四壁完全由那种搏动着的暗红肉壁构成,壁上自然形成无数蜂巢般的格栅,每一个格栅里都蜷缩着一个人影,男女老少皆有,双目紧闭,面色潮红,仿佛沉溺在极乐的梦境中,胸膛随着洞窟中央那巨大“心脏”的搏动而微微起伏。
洞窟中央,根本没有什么丹炉。
那是一颗硕大无朋、仍在跳动的心脏!
粗大的、类似血管的脉络从肉壁四周汇聚而来,连接其上,将一股股暗红发黑的液体泵入泵出。心脏下方,一池沸腾的、金红交织的粘稠药液翻滚冒泡,浓郁到实质化的药气升腾而起,被那颗心脏贪婪地吸收着。
一个披着破烂道袍、身形干瘦如骷髅的老者,就悬浮在心脏正前方,双臂张开,宽大的袖袍垂下,口中念念有词。他周身环绕着数道惨绿色的符箓,随着他的咒文缓缓旋转。
显然,外面的动静尚未传至此地。
我的目光掠过那些格栅中沉睡的“药人”,最后定格在那沸腾的药池旁——几名目光呆滞、动作却异常敏捷的药童,正将一具刚断气、七窍还在淌着黑血的尸体从格栅中拖出。那尸体四肢甚至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一名药童掏出一把骨刀,熟练地剖开尸体的胸腹,取出某种颜色暗沉、微微发光的器官,快步送入旁边肉壁裂开的一个小口,那小口迅速闭合。另一名药童则用木瓢舀起池中金红色的药液,强行灌入一个刚刚空出的格栅里新送来的、尚在挣扎的壮汉口中。那壮汉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白瞬间被血色充斥,皮肤下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地颤抖膨胀,一股狂暴的气息陡然散发出来,却又在数息后迅速衰败,口鼻开始溢出鲜血…
而更深处,肉壁之上,几个更大的洞口黑漆漆敞开着,隐约可见里面是粗糙的岩石通道,有沉重的拖拽声和金属机簧的咔哒声传来。一具刚刚被取走了“材料”的残破尸体,被药童像扔垃圾一样抛入其中一个洞口,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某种碾碎研磨的沉闷声响。
傀儡工厂的入口!
就在此时,那悬浮的妖道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的仪式,周身的绿符猛地一亮。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的面孔,唯有那双眼睛,闪烁着非人的、贪婪的幽光。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陌生的气息在这充满他力量的空间里如同水入滚油般炸眼。
幽绿的瞳孔骤然收缩。
“何人?!!”
尖利嘶哑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瞬间刺破了洞窟内沉闷的搏动声和药液的沸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