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内,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儿啊!”
薛姨妈扑在床边,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干嚎。
床上,那个往日里横行金陵的薛蟠,此刻像木乃伊。
他浑身裹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肿成猪头的脸。
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翻着,口中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像一头濒死的牲口。
“是哪个天杀的黑心种子!下的这般毒手!”
薛姨妈抓着儿子的手,那只手也肿得像发面馒头,指骨错了位,软塌塌地搭着。
一旁的郎中捻着山羊须,连连摇头。
“夫人节哀。大爷这伤……性命是无忧的。”
“可这打人的是个行家,棍棍都打在骨节和筋肉上,疼,却不致命。”
“老朽行医半生,从未见过这等手法。这就是要让大爷……活活疼上几个月,在床上动弹不得啊!”
薛姨妈听完,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报官!快去报官!”她尖叫起来。
一旁的管家愁眉苦脸地回话。
“太太,报了。可府衙的人去那后巷看了,黑灯瞎火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几个跟着大爷的家奴,也被人一棍子打晕了,醒来只说瞧见个黑影,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知。”
“这……这分明是冲着我们薛家来的!”薛姨妈咬牙切齿。
“甄家!一定是甄家那群下三滥!”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出怨毒的光。
“他们明着抢不过我们,就来这种阴损的招数!”
可没有证据,没有目击。
就算明知是甄家干的,又能如何?
难道也找人去打甄家的子弟?
薛姨妈看着床上哼哼唧唧的儿子,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金陵城,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变得不再是她薛家可以横着走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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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府的院子里只剩了层薄雪。
邢岫烟站在廊下,伸手去接那冰凉的雪花。
雪落在掌心,很快化成一滴水,凉意沁入骨髓。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想起了苏州玄墓山上的梅花,想起了妙玉姐姐。
“想家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邢岫烟回过神,看见冯渊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刚练完刀,身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没……没有。”她低下头。
冯渊没再追问。
他看着她那双略显清冷的眸子,像一潭被冰封住的水。
“收拾一下,过两日,我们去扬州。”
邢岫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扬州?”
“嗯,那边新开了铺子,我去看看。”冯渊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你……也一道去吧。”
他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
邢岫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掌心那点融化的雪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
他……是在为自己寻个由头么?
今晚,得好好伺候夫君。
这个一个二个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很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