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金陵城里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金黄。
贡院的号舍,狭窄得像一口棺材。
冯渊坐在里面,面前是一支狼毫,一方砚台,一张雪白的卷纸。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霉味,还有无数士子压抑的喘息与紧张。
他提笔,落字。
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龙蛇。
共九天九夜,一场炼狱。
考完最后一场,走出贡院时,天光刺眼。
许多士子面黄肌瘦,脚步虚浮,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冯渊眼底也多了几分血丝。
猴三端着茶壶,迎了过来。
“少爷,大好事。”
“薛家那呆子,前儿在贡院街上,跟人起了冲突。”
“他坐着轿子,嫌一个走路的秀才挡了道,下来就给了人家两脚。”猴三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那秀才生得白净,跟个女娃娃似的,哪经得住他那一下。”
“当场就吐了血,手里的书卷散了一地。”
“呆子又见色起意,想邀他去吃酒,人怎么都不去,就把人打了。”
冯渊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就这些?”
“不止!”猴三的眼睛亮了。
“那被打的秀才,叫柳湘南,家里穷得很。可他有几个同窗,家里都是有些势力的富绅。”
“那几个同窗,平日里跟这柳湘南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听说……听说有那断袖的癖好。”
“他们当时就在场,气得脸都白了,可薛蟠人多势众,他们没敢当场发作。”
“只把柳湘天扶走了,临走时那眼神,像是要活剐了薛蟠。”
冯渊的手指,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一敲。
“知道了。他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三儿,你到时候.........”
他看着窗外流淌的秦淮河水,河面上,映着金陵城虚假的繁华。
薛蟠。
你这颗棋子,总算自己走到了该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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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那日,贡院街人山人海。
红榜之下,是无数双或期盼,或恐惧,或绝望的眼睛。
“中了!中了!是我的名字!”
“天啊!又落榜了!我没脸回去见江东父老了!”
哭声与笑声交织,人间的悲喜,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致。
猴三像条滑不溜丢的泥鳅,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他仰着头,脖子伸得老长,从榜尾一路往上看。
终于,在那最顶端,最显赫的位置,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字。
冯渊。
解元!
乡试第一!
“少爷!少爷!”猴三连滚带爬地冲出人群,扑到街对面的马车旁。
车帘掀开,冯渊探出头。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