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江东锐卒刚将火油罐砸向仓廪木墙,火折子尚未掏出,侧面一名荆州巡逻兵怒吼着挺矛刺来!那锐卒竟不闪不避,任由长矛刺穿自己的肋部,同时猛地前冲,用身体卡住长矛,手中环首刀顺势狠狠劈入对手的脖颈,热血喷溅了他满头满脸。他踉跄着,用尽最后力气将点燃的火折子扔向浸满火油的墙壁,橘红色的火苗“轰”地窜起,映照着他缓缓倒下的、带着一丝狞笑的脸。
另一处,三名江东死士背靠背,组成一个小型战阵,环首刀舞得如同风车,死死挡住七八名荆州守军的围攻,为身后的同伴争取泼洒火油的时间。刀锋碰撞,火星四溅,不断有惨叫声响起,有人倒下,但缺口立刻被后面的人填补。一名江东死士小腿被砍中,扑倒在地,却猛地抱住一名敌兵的腿,狠狠一口咬在其大腿动脉上,敌兵惨嚎着倒下,两人翻滚着,最终一同被乱刀分尸。
带队校尉更是勇不可当,他左臂已被弩箭射穿,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右手那柄已经砍出数个缺口的环首刀化作索命的寒光,每一次劈砍都势大力沉,接连将两名试图靠近点火同伴的荆州什长劈翻在地。他浑身浴血,状若疯虎,嘶吼着指挥残余部下向粮仓深处突进:“往里面冲!点燃最大的那座!”
然而,黄祖布置的防御体系底蕴在此刻显现。尽管事发突然,但驻扎在粮仓附近的荆州守军和应急巡逻队反应极快,他们从营房、哨塔、各个通道中有序涌出,在底层军官的呼喝下,开始组成枪阵,用密集的矛林阻挡江东死士的决死冲击。更多的箭矢从刁钻的角度射来,如同毒蛇吐信,不断有冲锋中的江东士卒中箭扑倒。
火光在几处粮仓的边缘蔓延开来,浓烟滚滚,谷物燃烧的噼啪声混杂着垂死者的呻吟和兵刃入肉的闷响。江东死士们自知生还无望,个个将生死置之度外,拼命想要冲破阻拦,将手中燃烧的火把投向更深处,甚至有人身上燃着火苗,狂笑着扑向荆州守军的枪阵,用身体为同伴创造刹那的机会。而荆州守军也深知粮草重于性命,同样拼死抵抗,用刀剑格挡,用身体冲撞,徒手去扑打火焰,抓起沙土扬向火头,与这些如同附骨之疽的敌人绞杀在一起,用血肉之躯构筑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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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终究,寡不敌众,奇袭失去了突然性,便陷入了消耗的泥潭。
随着越来越多的荆州援军赶到,包围圈不断收紧。残余的江东死士被分割、包围,然后在一片片狭小的区域内,进行着最后绝望的搏杀。刀光闪烁,血花飞溅,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当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勉强驱散部分黑暗,将天际染成一片凄凉的灰白时,夏口城后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终于渐渐停息。正面战场,久攻不下的江东军在指令下,带着不甘与疲惫,如同退潮般缓缓撤去,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骸、破损的攻城器械以及江面上依旧漂浮燃烧的残破船板。
而在城后方,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大部分粮仓得以保全,只有最外围的两处仓廪被部分焚毁,损失了一些粮食,黑黢黢的残骸兀自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而那两百名江东精锐,除极少数身负重伤陷入昏迷被俘,或凭借高超水性,在混乱中侥幸遁入附近错综复杂的水道逃生外,几乎全军覆没。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焦黑泥泞、混杂着血水和灰烬的地面上,姿态各异,却都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搏杀与决绝,无声地诉说着这次行动的惨烈与失败的终局。
消息几乎同时传回了江东大营和夏口城内。
孙策看着被亲兵抬回来的寥寥几名重伤员和带回的噩耗,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寄予厚望的奇袭利刃,竟以如此彻底的失败而折断。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支撑帐篷的坚硬木柱上,碗口粗的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纷飞,低吼道:“黄祖老贼!我誓杀汝!”
周瑜站在一旁,轻轻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带着清晨湿冷和远方血腥气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一丝深藏的痛惜:“伯符,是我低估了黄祖。即便主力被牵制,其对要害之地的防范依然严密如铁桶。此计……失败了。”他坦承了自己的失算,同时也对黄祖那近乎固执的谨慎有了更深的认识。
而在夏口城内,黄祖看着被迅速扑灭的火灾现场和清点出来的伤亡报告,在庆幸保住了大部分粮草的同时,也是阵阵后怕,冷汗浸湿了内衫。孙策军的悍勇、决死精神,以及那层出不穷、防不胜防的手段,都让他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他更加坚定了固守待援、绝不轻易出战的决心,同时用带着颤抖却异常严厉的声音下令:“传令!从即日起,对所有要害区域,尤其是粮仓、武库、水门,防务再检查、再加固!夜间巡逻和暗哨增加一倍,不,两倍!各处明暗岗哨轮换时辰每日变更!绝不能再给孙策小儿任何一丝可乘之机!”
江夏的战局,在经历了一次精心策划却功败垂成的奇袭后,再次回到了残酷而漫长的正面消耗与僵持。孙策的复仇之路,似乎比预想中更加漫长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