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沼沼泽边缘,那扇通往枯萎秘境的扭曲光门,此刻正剧烈地波动着。门前的空地上,气氛凝滞得如同冻结的污血。数名隶属刑堂的精英弟子,手持闪烁着净化符文的锁链与长刀,围成一个半圆,脸上混杂着惊惧、戒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们原本的任务是堵截可能狼狈逃出的荆青冥,将其擒拿问罪。
然而,门内传来的并非狼狈的脚步声,而是……
轰!轰!轰!
沉重、整齐、带着某种枯朽与死亡韵律的踏步声,如同擂动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光门如水纹般荡漾,首先踏出的,是一只覆盖着暗沉木纹、关节处渗出粘稠黑液的巨足,重重踩在沼泽边缘相对坚实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深坑。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整整十具高达丈余的庞然身影,排成两列,沉默地踏出光门。它们是由扭曲的枯木构成,形态各异,有的依稀保留着人形轮廓但肢体扭曲增生,有的则彻底异化成了多臂多足、覆盖着尖锐木刺的怪物。它们的“皮肤”是腐朽的深褐色木皮,关节处蠕动着粘稠的污染黑液,空洞的眼窝深处,一点幽绿色的鬼火在跳跃,冰冷地扫视着前方拦路的刑堂弟子。
枯木卫!整整十具!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是远比腐沼沼泽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死亡与污染气息,却又诡异地被某种强大的意志束缚着,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们甫一出现,周围沼泽中原本弥漫的稀薄黑气,竟如同遇到天敌般向后退缩。
“这…这是什么东西?!”一名刑堂弟子声音发颤,握着刀柄的手沁出冷汗。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不是荆青冥重伤逃出,而是他驾驭着十具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物,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
枯木卫队列的中心,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荆青冥。
他身上的外门弟子服饰早已破败不堪,沾染着黑紫色的污血和干涸的泥浆,几处撕裂的口子下,隐约可见新生的粉嫩皮肉——那是枯荣道典掠夺生机带来的强大自愈力。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吸收庞大污染带来的精神冲击尚未完全平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左眼深处,那朵妖异的黑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旋转,散发出无形的吸力,让他周身的空间都显得有些扭曲。他手中提着一个用韧性极强的污染藤蔓临时捆扎的包裹,里面鼓鼓囊囊,正是从拜魔教祭司身上剥离的污染结晶和其他几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战利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倒提着的一柄奇特长杖。杖身由某种惨白的巨大脊椎骨构成,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渗出粘稠黑血的眼球状晶石——正是那祭司的主武器,此刻却如同战利品般被他随意拎着,杖尾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严阵以待的刑堂弟子,那平静之下,是经历过生死搏杀、掌控绝对力量后的漠然与居高临下。
“让开。”荆青冥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枯木卫踏步带来的沉重回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为首的刑堂小队长,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厉声道:“荆青冥!你擅闯禁地,勾结邪魔,如今更驾驭此等污秽魔物!速速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刑堂受审!”他手中的净化锁链光芒大盛,试图驱散枯木卫带来的阴冷气息。
然而,那净化之光落在枯木卫身上,仅仅激起一丝微弱的黑烟,如同水滴落入滚油,转瞬即逝。枯木卫们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它们空洞眼眶中的幽绿鬼火,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小队长身上。
无形的压力骤然倍增。小队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腐朽的木手攥住,呼吸都为之一窒。他身后的弟子们更是不堪,有人脸色煞白,脚步虚浮地向后退去。
荆青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他不再言语,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十具枯木卫同时动了。它们没有攻击,只是随着荆青冥的步伐,整齐地向前踏出一步。
轰!
地面似乎都在震颤。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带来的不是军队的肃杀,而是来自腐朽深渊的恐怖威压。枯木摩擦发出的“嘎吱”声,关节处黑液蠕动的“咕噜”声,混合着沉重的脚步声,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亡者进行曲。
刑堂弟子们构筑的防线,在这无声的推进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职责和贪婪。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魔…魔鬼!”转身就逃。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所有的刑堂弟子,包括那个筑基后期的小队长,都失去了对抗的勇气,狼狈不堪地向两侧溃散,让开了通往万灵仙宗山门的主路。
荆青冥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提着染血的包裹和祭司骨杖,在十具沉默枯木卫的拱卫下,踏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仙道正统、此刻却在他身后污秽魔物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的仙宗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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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沼沼泽的阴霾,似乎正追随着这支诡异的队伍,悄然弥漫向仙宗的光明之地。一场远比秘境厮杀更汹涌的风暴,即将在万灵仙宗内部炸开。
万灵仙宗,山门广场。
午后的阳光本该明媚,但此刻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翳所笼罩。广场上聚集了不少弟子,原本的喧嚣被一种诡异的寂静所取代。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从山门大道上缓缓走来的那支队伍上。
十具散发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枯木魔卫,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尽管它们是木头),拱卫着中央那个衣衫褴褛却气势如渊的身影——荆青冥。
“嘶……那…那是什么怪物?”
“是荆青冥!他…他竟然真的从枯萎秘境活着出来了?”
“天呐,他身边那些……是被他控制的魔物吗?好可怕的气息!”
“快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根骨杖…好邪恶的感觉!”
“他后面拖着的包裹在滴血!那是什么东西的血?”
“刑堂的人呢?怎么没人拦住他?!”
窃窃私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成压抑的哗然。震惊、恐惧、厌恶、好奇……各种情绪在弟子们脸上交织。荆青冥这个名字,在退婚风波和腐沼流放后,早已淡出主流视线,此刻却以这样一种震撼而邪异的方式,狠狠撞碎了所有人的认知。
枯木卫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它们空洞眼眶中跳跃的幽绿鬼火,扫过人群,所到之处,弟子们无不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下意识地后退,在广场中央清出一大片空地。
荆青冥对周围的骚动恍若未闻。他的步伐稳定而有力,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那里,数道强大的气息已然升起,如同灯塔般矗立在广场尽头的高阶区域。
咻!咻!咻!
数道流光从不同方向激射而至,落在广场尽头的高阶之上。强大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勉强将枯木卫带来的阴冷气息抵挡在外。
来人正是万灵仙宗的核心高层!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古板,身着绣着金色剑纹的墨色长老袍,正是刑堂首座长老,林风的靠山之一——金锋长老!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荆青冥和他身后的枯木卫,脸上满是惊怒与毫不掩饰的杀意。荆青冥不仅活着出来,还带着如此邪异的力量和“魔物”,简直是对仙宗律法的践踏!
站在金锋长老身侧的,是一位气质较为温和,但眼神同样凝重的老妪,她是丹鼎阁首座,偏向共生派的青木长老。她看着那些枯木卫,眼中除了震惊,还带着一丝研究者的探究光芒,尤其是对它们身上那种“收束”污染的状态。
稍远一点,还有几位其他重要山峰的长老,包括那位曾暗中培育污染灵植、被荆青冥反向侵蚀药田的长老。此刻他脸色阴沉如水,看着荆青冥的目光充满了忌惮和怨毒。他旁边的另一位长老,则目光深沉,似在观察思考,那是宗主一系的隐秘派代表。
而在这群大佬身后不远处,两个身影显得格外刺眼。
林风,一身华贵的内门天骄服饰,此刻却面色铁青,握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荆青冥,看着那十具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枯木卫,看着荆青冥手中提着的、属于强大祭司的骨杖和滴血的包裹,一种强烈的、被比下去的挫败感和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怎么可能?那个被他一剑毁掉青冥草、被流放腐沼的废物花匠,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这一定是邪法!是禁忌!他绝不允许!
站在林风身旁的苏清漪,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那个在枯木魔卫拱卫下走来的身影,只觉得无比陌生,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邪异魅力。昔日那个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花匠影子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身上破败的衣物、沾染的血污,非但没有减损其气势,反而如同残酷的勋章。他左眼中隐约流转的黑莲,让她感到灵魂深处的颤栗。她想起了大比时他站在枯木兽首上的俯视,那句冰冷的质问仿佛又在耳边回响:“苏师姐,你看这‘枯木’,可还入眼?”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和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抓住了林风的衣袖寻求依靠,却感觉对方的身体同样僵硬冰冷。
荆青冥的脚步在高阶前约十丈处停下。枯木卫如同最忠诚的卫兵,分列两侧,将他拱卫在中央。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高台上那一道道或凌厉、或探究、或怨毒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金锋长老那张铁青的脸上。
广场上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金锋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响彻整个广场:“荆青冥!你可知罪?!”
这一声怒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压抑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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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荆青冥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冷漠的嘲讽,“敢问金锋长老,弟子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金锋长老怒极反笑,一指他身后的枯木卫,“擅闯禁地枯萎秘境,此乃罪一!勾结邪魔,驭使如此污秽魔物,此乃罪二!身染邪秽,污染仙宗清静之地,此乃罪三!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你还敢狡辩?!”他每说一句,身上的气势就拔高一截,金丹后期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荆青冥压去,试图让他屈膝。
然而,那磅礴的威压落在荆青冥身上,如同泥牛入海。他身形纹丝不动,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十具枯木卫身上的黑气微微翻涌,竟将那股威压分担化解于无形!
这一幕,让高台上的几位长老瞳孔骤缩!这枯木卫,竟能抵挡金丹威压?!
荆青冥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他甚至还轻轻掂了掂手中那沉重的祭司骨杖,发出骨头碰撞的轻响。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头:
“枯萎秘境入口崩塌,危及宗门弟子,弟子恰逢其会,入内探查,是为护道,何罪之有?”
“秘境之中,邪魔拜火教祭司作祟,意图引动远古污染源头,弟子浴血奋战,将其斩杀,取其首级与信物在此!”他猛地将手中那滴血的包裹掷于地上,包裹散开,一颗面目狰狞、布满诡异魔纹的祭司头颅滚了出来,那颗镶嵌在骨杖顶端的巨大眼球晶石也暴露在阳光下,散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
“至于驭使魔物?”荆青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扫过那些枯木卫,“此乃弟子觉醒花仙血脉,于绝境中领悟《枯荣道典》所衍生的护道神通,以邪魔污染为养料,化腐朽枯木为甲兵,斩妖除魔,护我仙宗根基!它们身上每一缕污染,皆来自邪魔残躯,被弟子神通束缚,化害为利!此乃弟子之‘道’,亦是弟子为宗门所立之功!敢问长老,何罪之有?!”
他每说一句,广场上的哗然声就更大一分。尤其是当那颗祭司头颅和骨杖眼球晶石暴露出来时,许多见多识广的弟子和长老都倒吸一口凉气。
“拜火教祭司!是那个臭名昭着的邪教!”
“天!他竟然能斩杀祭司?那至少是金丹期的邪魔头目啊!”
“花仙血脉?枯荣道典?化污染为力量?这……这是什么神通?!”
“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这些魔物确实像是在帮他……”
荆青冥的辩解,尤其是那血淋淋的祭司头颅和蕴含强大邪恶力量的骨杖,成了最有力的证明!他将“罪责”巧妙地转化成了“功劳”和“护道神通”,瞬间将金锋长老的指控置于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若强行定罪,岂不是否认了这斩杀邪魔祭司的功劳?岂不是在打压一种前所未有、能克制污染的新生力量?
金锋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荆青冥如此牙尖嘴利,更没想到他竟真的带回了拜火教祭司的凭证!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身后的林风更是眼中喷火,几乎要忍不住拔剑。
“巧言令色!”金锋长老怒喝一声,强行稳定心神,厉声道,“你身负邪秽乃是事实!驾驭此等魔物更是诡异难测!焉知你不是被那祭司邪法侵蚀,假意投诚,实则包藏祸心?甚至,你就是拜火教打入我仙宗的奸细!刑堂有责,宁枉勿纵!今日必将你拿下,细细查验!动手!”
他根本不给荆青冥再辩解的机会,直接扣上更大的帽子。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刑堂的金丹初期执事已然化作两道流光,一左一右,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扑荆青冥!一人手持布满符文的黑色法尺,尺影重重,封锁空间,带着禁锢神魂的力量;另一人则祭出一面青铜古镜,镜光灼灼,射出一道炽烈的金色光柱,蕴含着强大的净化之力,目标直指荆青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左眼那朵妖异的黑莲!
金锋长老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毒辣:直接擒拿,甚至不惜“失手”重创,废掉那诡异的力量源泉!只要人落到刑堂手里,有的是办法炮制!
“金长老,且慢!”青木长老眉头紧锁,想要阻止,但已然来不及。
面对两位金丹修士的暴起发难,荆青冥眼中寒芒一闪。他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在那法尺幻影即将笼罩其身,金色镜光即将洞穿其左眼的刹那!
荆青冥身前左右的两具枯木卫动了!它们的动作没有丝毫预兆,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左侧那具枯木卫,庞大腐朽的身躯如同瞬移般挡在了荆青冥身前。它那覆盖着厚重木甲、流淌着黑液的胸膛,不闪不避,悍然迎向那蕴含着神魂禁锢之力的重重尺影!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敲打在朽木之上。尺影落在枯木卫的胸膛,炸开一片片木屑和黑液,强大的禁锢力量爆发开来,足以让同阶修士神魂凝滞。然而,那枯木卫胸膛上被击中的部位,木皮碎裂处,无数细小的黑色根须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交织,瞬间便将伤口修复!那足以禁锢神魂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对一具没有灵魂、只被污染和荆青冥意志驱动的傀儡来说,毫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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