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踏眼向死生续

刑堂长老化为飞灰的惨烈景象,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林风和其他幸存长老的瞳孔!那并非普通的死亡,而是存在被彻底抹除的湮灭!上一刻还在狂喜,下一刻便形神俱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唯有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和灵魂烧尽的虚无气息,昭示着刚刚发生的恐怖。

“那……那是什么力量?!”一名长老失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他修炼数百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霸道、如此……高位格的吞噬!荆青冥左眼中那朵黑莲,此刻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邪魔的标志,而是深渊本身!

林风脸上的狂热与兴奋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龟裂。他看着那风暴中心缓缓旋转的、丈许方圆的奇异莲花——深邃寂灭的黑色基座,流转着枯荣生灭的奇异莲瓣,以及莲心那一点纯净却蕴含焚世之威的白焰……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冰冷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修士该有的力量!那是……规则!是权柄的具现!

他引以为傲的金系剑意,他那“净化万物”的坚定信念,在这朵小小的莲花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只需一个浪头,便会彻底崩塌!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渺小”的感觉,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道心。

“不……不可能……他怎么能……”林风嘴唇哆嗦着,俊朗的面容因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再无半分天骄的从容。他眼睁睁看着那朵莲花缓缓旋转,周遭狂暴肆虐、足以毁灭一切的湮灭能量,如同温顺的宠物,被它轻易地镇压、收束、吞噬、转化!金色的净化神光也好,污秽的本源黑潮也罢,在靠近莲花的瞬间,都失去了原有的狂暴,化作了滋养那朵莲花生长的养分!

这感觉,比荆青冥破开源兽腹、操控枯木巨像砸向看台时,强烈了何止千倍万倍!那是彻底的、令人绝望的碾压!

“稳住法阵!倾尽全力!一定要净化他!!”另一名长老目眦欲裂,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他双手疯狂结印,不顾一切地催动自身精血,注入那摇摇欲坠的金色法阵核心!

嗡!

黯淡的法阵符文再次强行亮起,数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凝练、带着玉石俱焚意味的净化金光,如同审判天神的投枪,撕裂残余的能量乱流,带着净化派长老们最后的疯狂与绝望,狠狠刺向那朵旋转的黑莲!

“螳臂当车。”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那声音,正是源自那朵白焰黑莲!

就在那数道凝聚了净化派最后希望的净化金矛即将刺中莲花的刹那——

莲心处,那一点纯净的白焰,骤然跳跃了一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爆。

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净化”!

不是净化污秽,而是……净化“非我”!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薄冰之上,那数道蕴含着磅礴净化之力的金色光矛,在距离莲花尚有数丈之遥时,便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瞬间……消融!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吞噬,而是被更高等阶、更纯粹的“净”之权柄,直接分解、还原为最原始的能量粒子,然后被那流转的枯荣莲瓣一卷,无声无息地吸收殆尽!

“噗!”

“呃啊!”

所有强行催动法阵、寄希望于最后一击的长老们,包括那名嘶吼的长老在内,同时如遭重击!比之前更猛烈的反噬之力顺着法阵链接逆冲而上!他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鲜血狂喷,身上的护体宝光瞬间黯淡、破碎!修为稍弱的两人,身体在半空中直接炸成两团血雾!剩余几人,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带着凄厉的惨嚎,从穹顶之上如同下饺子般纷纷坠落,重重砸在下方狼藉的遗迹废墟之上,骨断筋折,生死不知,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唯有林风。

他因为之前的伤势和瞬间的失神,反而没有全力催动这最后一击,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但他此刻的状态,比那些坠落的长老更加不堪。

他悬浮在半空,脸色惨白如白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那朵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他窒息威压的白焰黑莲,瞳孔放大,里面充满了无尽的茫然、恐惧和……道心的裂痕。

他毕生追求的“净化”之道,他赖以立身、引以为傲的“金系锋锐”,在对方那轻描淡写的一缕白焰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值一提!

什么天骄?什么正道?什么净化邪魔?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像个对着神明挥舞木棍的愚昧凡人!

“为……为什么……”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金袍上沾染着自己和同门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眼。他引以为傲的本命灵剑悬浮在身边,曾经锐利的金色剑芒此刻黯淡无比,剑身之上,竟隐隐浮现出几道细微的、如同锈蚀般的黑色纹路——那是他道心受创、信念动摇的具象化体现!剑在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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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那朵悬浮在湮灭风暴平息后、巨大虚无坑洞之上的白焰黑莲,光芒微微一闪。

花瓣流转,枯荣之意变幻。

一道身影,自莲心处那跳跃的白焰之中,一步踏出。

荆青冥。

黑衣依旧,却纤尘不染。破损的衣袍不知何时已恢复如初,仿佛从未经历过那毁天灭地的风暴洗礼。他的面容依旧平静,甚至比踏入阵眼时更加淡漠。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左眼之中,那朵黑莲印记清晰无比,缓缓旋转,莲心深处,一点纯净的白焰若隐若现。

他身上的气息,不再是之前的沉寂或爆发,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浩瀚如渊的磅礴!如同刚刚经历涅盘的神只,完成了最终的蜕变与升华!元婴?化神?似乎都无法准确描述他此刻的境界,那是一种对“枯荣”、“生灭”规则初步掌控后,生命本质的跃迁!

他踏空而立,足下虚空生莲,每一步落下,都有一朵虚幻的、流转着枯荣之意的黑色莲花在他脚下绽放、凋零,周而复始。

他并未理会半空中失魂落魄的林风,也未曾看一眼那些在废墟中哀嚎挣扎的净化派长老。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巨大的、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虚无坑洞,最终,落在了远处那片残破的岩壁之下。

苏清漪蜷缩在那里。

她浑身浴血,衣衫褴褛,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林风最后关头将她甩飞,避开了毁灭核心的冲击,但余波依旧让她濒临死亡。剧烈的痛苦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她早已昏迷过去,苍白的脸上犹自残留着泪痕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荆青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仇恨,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块路边的顽石,一株无关紧要的野草。

然而,就在他目光掠过苏清漪的瞬间,昏迷中的她,身体却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在昏迷中,灵魂深处也感受到了那股源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冰冷的注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残存的意识。

荆青冥收回了目光。

他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向上。

那朵丈许方圆的、凝聚了他所有蜕变、承载着“枯荣生灭”权柄雏形的白焰黑莲,如同归巢的乳燕,瞬间缩小,化作一朵巴掌大小、凝实无比的黑莲,轻巧地落入他的掌心。

莲瓣依旧流转着枯荣之意,深邃的黑玉般莲座托着那一点跳跃不息、纯净却蕴含毁灭与新生之力的白色火焰。

它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规则的威严。

荆青冥的目光,这才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半空中那失魂落魄、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林风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空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与漠然,响彻在死寂的遗迹核心,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风那早已布满裂痕的道心之上:

“昔日嫌我柔弱累赘……”

(他的目光扫过废墟中那些挣扎的长老,扫过昏迷的苏清漪,最后定格在林风那张惨白扭曲的脸上)

“今朝尔等生死皆在我一念。”

(掌心的白焰黑莲光芒微闪,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林风肩头!)

林风闷哼一声,再也无法维持悬浮,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雀,从半空中轰然坠落!

砰!

他重重砸在距离荆青冥不远处的坚硬地面上,尘土飞扬!护体灵气早已溃散,这一摔让他脏腑震荡,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想挺直脊梁,想维持最后的尊严,但那无形的威压如同神山般沉重,将他死死摁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只能看到荆青冥那双一尘不染的靴尖。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比死还要痛苦!

荆青冥缓缓迈步,走到匍匐在地的林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俯视着一只渺小的蝼蚁。掌心的白焰黑莲安静地旋转着,散发出的微光,将林风那沾满血污、写满恐惧与屈辱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荆青冥微微低下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刺入林风绝望的眼底。

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句,如同最终的审判,也如同对过去一切轻蔑与背叛的终极回应:

“谁才是累赘?”

声音落下的瞬间。

轰——!!!

林风识海中,那本就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道心之塔,在这句蕴含着无尽冰冷嘲讽与绝对力量碾压的拷问之下,轰然崩塌!

“噗——!”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心头精血狂喷而出,染红了面前的地面!他双目之中最后一丝神采也迅速黯淡、涣散,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气息萎靡到了极致,修为境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跌落!不止是重伤,他的道基……彻底毁了!

小主,

仙宗天骄,一剑光寒,曾当众碾碎青冥草,视花仙为累赘的林风,此刻,如同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匍匐在昔日被他弃如敝履之人的脚下。

仙宗匍匐匍匐日,修罗登顶时!

荆青冥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遗迹核心,更炸响在林风那早已支离破碎的意识深处。

“谁才是累赘?”

这五个字,字字如刀,精准地剜开了林风一生最大的骄傲与此刻最深的耻辱!昔日的轻蔑之语,如今化作最锋利的回旋镖,带着绝对力量的碾压,将他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噗——!”

一大口滚烫的、混杂着内脏碎片的心头精血,如同喷泉般从林风口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面前冰冷粗糙的地面。那殷红的血泊中,甚至能看到几块闪烁着微弱金芒的碎片——那是他道基崩解、剑心溃散的具象!他试图昂起的头颅如同被斩断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双目之中最后一点名为“林风”的神采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涣散的死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如同离水的鱼,随即彻底瘫软下去,气息萎靡如风中残烛,修为境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跌落,瞬间便从云端跌落尘埃,甚至连一个普通筑基修士都不如!

仙宗天骄,一剑光寒,曾当众碾碎青冥草,视花仙为累赘的林风,此刻,如同一滩散发着恶臭与衰败气息的烂泥,匍匐在昔日被他弃如敝履之人的脚下。

修罗登顶,仙宗匍匐!

荆青冥的目光,如同扫过一粒尘埃,平静地从林风身上移开。掌心的白焰黑莲缓缓旋转,枯荣之意流转,那纯净的白焰跳跃着,映照着他深邃无波的瞳孔。他并未再看一眼那些在废墟中挣扎哀嚎、修为尽废的净化派长老们,他们的存在,比尘埃更加微不足道。

他缓步走向遗迹深处那巨大的、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虚无坑洞边缘。这里曾是污秽核心与净世大阵对撞的绝对湮灭之地,此刻能量风暴虽被白焰黑莲强行镇压平息,但空间依旧极其脆弱,布满了蛛网般的漆黑裂痕,丝丝缕缕的空间乱流从中溢出,发出微弱的嘶鸣。

坑洞对面,那片相对“完整”的残破岩壁之下,苏清漪蜷缩在那里。她的状态比林风更糟,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巨大的精神冲击、肉体的重创、以及最后时刻被荆青冥那冰冷注视所冻结的残魂,让她陷入了一种濒死的深度昏迷。

荆青冥在坑洞边缘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苏清漪身上。依旧是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幅早已褪色的旧画。他缓缓抬起了左手,并非对着苏清漪,而是对着那巨大的虚无坑洞。

掌心的白焰黑莲微微倾斜。

莲心处,那一点纯净的白焰骤然跳跃了一下!

嗡——

一股蕴含着纯净生机与微弱净化气息的暖流,无声无息地从莲心流淌而出。这股力量并不磅礴,却精纯到了极致,带着一丝荆青冥以“向死而生”淬炼自身后、新生的本源气息。

暖流并未直接注入苏清漪体内,而是如同甘霖般洒落在她身下的焦黑废墟之上。

奇迹发生了。

那被能量风暴肆虐过、本该万年寸草不生的死寂焦土,在接触到这蕴含着纯净生机与枯荣轮转奥义的光点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生机!

一株株嫩绿的小草破土而出,叶片上带着晶莹的露珠,在残破的环境中顽强舒展。几朵纯白的小花迅速绽放,花瓣边缘隐隐流转着淡金色的微芒,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净化气息和蓬勃生机。这些新生的小草白花,如同一个天然的微型聚灵阵,将那股精纯的生命力缓缓引导、汇聚,温柔地包裹住苏清漪残破的身躯,开始滋润她枯竭的经脉,修复她断裂的骨骼,稳定她即将溃散的魂魄。

这不是怜悯,更非救赎。这是对“枯荣”之力的一次实践,一次对“生”之权柄的微小验证。如同匠人随手修复一件破损的器物,其目的不在于器物本身,而在于验证自己的技艺。

苏清漪的呼吸,在花草生机的滋养下,肉眼可见地变得平稳了些许,虽然依旧微弱,但那股随时可能熄灭的死气,被强行稳定住了。荆青冥的目的达到了——让她活着,活到该面对她最终结局的时刻。他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却坚韧的传音,穿透了遗迹残存的能量屏障,小心翼翼地传递进来,带着一丝敬畏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荆……城主?遗尘谷主洛尘,携遗民于外恭候。若城主得胜,洛尘恳请一见,有要事相商。”

荆青冥的目光投向遗迹入口的方向。通过残存的感知,他能“看到”遗迹之外的情景:那场惊动整个仙宗外围的恐怖能量波动早已平息,留下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天外陨星撞击过的深坑。深坑边缘,一群穿着各异、气息驳杂、许多人身上还带着明显污染侵蚀痕迹的身影,正沉默地伫立着。为首一人,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袍,面容清癯,眼神沧桑而深邃,周身气息内敛,却隐隐透着一股与体内污染源顽强抗争的坚韧意志。正是曾短暂投靠过无间花境、后又因理念分歧暂时离开的遗尘谷主——洛尘。

小主,

荆青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对着那个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一个无声的许可。

遗迹残存的、布满裂痕的厚重石门,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引导下,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两侧开启了一条缝隙。

灰影一闪,洛尘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遗迹内部。他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巨大的虚无坑洞,看到了坑洞边缘那株株生机盎然的小草白花,看到了匍匐在地、道基尽毁、如同烂泥的林风,看到了远处在花草生机滋养下气息平稳的苏清漪……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坑洞对面,那个静静伫立、掌托黑莲的年轻身影之上。

洛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感受到了!

那股气息……浩瀚、深邃、内敛却又带着一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漠然!不再是之前那种依靠吞噬污染强行提升带来的凶戾与不稳定感,而是一种真正的蜕变与升华!尤其是那朵托在掌心的、凝实无比的黑莲,以及莲心那一点纯净的白焰……其中蕴含的“枯荣”生灭、掌控规则的雏形,让他这位钻研污染之道数百年的遗尘谷主,都感到一阵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敬畏!

他快步上前,在距离荆青冥数丈之外停下,没有丝毫犹豫,深深躬下身去,姿态放得极低:

“恭贺城主,道成登顶!洛尘……拜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感慨。亲眼目睹这堪称神迹的蜕变,之前因理念分歧而产生的那点芥蒂,早已烟消云散。这已非单纯的力量碾压,而是道路的明证!荆青冥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了一条掌控污染、驾驭生灭的通天大道!

荆青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洛尘身上,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何事?”

洛尘直起身,神情凝重,双手捧出一块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玄奥天然纹路的暗青色龟甲。龟甲上散发着古老而微弱的空间波动,此刻,龟甲中心一道细细的裂纹正在微微发光,如同有生命般缓慢蠕动。

“城主请看。”洛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乃我谷传承之宝‘定星甲’,能感应空间节点异动,亦能……微弱感知血脉至亲之安危。就在城主于遗迹内引发那惊天动地能量冲击的瞬间……”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甲上这道与令尊荆老息息相关的血脉烙印……出现了强烈的异动!其光芒明灭不定,时而炽烈如将燃尽,时而又微弱如风中残烛,仿佛……仿佛正经历着某种极其凶险、反复拉锯的生死考验!”

荆青冥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块暗青色龟甲上,锁定在龟甲中心那道明灭不定、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曳的血色裂纹之上!

掌心的白焰黑莲,那流转的枯荣之意似乎都凝滞了一瞬。莲心处跳跃的白焰,无声地炽盛了几分,散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暖意,而是带着一丝……冰冷的焦躁!

父亲!

那个在污秽沼泽中庇护他长大、沉默寡言却如山般可靠的老花匠!那个重伤昏迷、依靠花圃下微弱古阵延缓污染侵蚀、等待着“净世白莲”救命的父亲!

荆青冥身上那股浩瀚如渊的气息,骤然收敛,化作一种内蕴的、足以冻结空间的冰冷风暴!遗迹内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数十度,连洛尘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带路。”

两个字,冰冷如铁,不容置疑。

洛尘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城主请随我来!定星甲虽无法精确定位,但能指引大致方向,荆老所在,应在万灵仙宗核心腹地——‘养心殿’深处!”

荆青冥不再多言,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洛尘身侧。掌心的白焰黑莲无声隐去,融入他的左眼深处,只留下那朵缓缓旋转的黑莲印记,以及莲心深处一点若隐若现的冰冷白芒。

洛尘立刻催动手中定星甲,龟甲上的那道血色裂纹光芒微闪,指向仙宗深处某个方向。他身形化作一道灰影,在前引路。

荆青冥紧随其后,一步迈出,脚下虚空生莲,枯荣流转,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巨大的虚无坑洞边缘,只留下那几株顽强生长、散发着纯净生机的小草白花,在残破的遗迹中静静摇曳。

匍匐在地的林风,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远处,在花草生机滋养下的苏清漪,紧闭的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滴浑浊的泪水,悄然滑落,混入身下的焦土之中。

遗迹之外,深坑边缘。遗尘谷的众人只见两道身影——一道灰袍,一道黑衣——如同瞬移般从遗迹裂开的石门缝隙中射出,没有任何停留,化作两道肉眼难辨的流光,以撕裂空间般的恐怖速度,朝着万灵仙宗最核心的禁地方向,激射而去!

那黑衣身影所过之处,空间微微扭曲,留下一道淡淡的、散发着枯荣寂灭气息的黑色尾迹。

“谷主和……那位大人……”一位遗民声音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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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方向……是养心殿!仙宗太上长老闭关、存放宗门至宝的禁地!”有人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荆老……出事了?”一位曾受过老花匠恩惠的半污染者眼中充满了担忧。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仙宗最核心的腹地,轰然爆发!那位刚刚踏着仙宗天骄登顶的修罗,其逆鳞,已被触动!

养心殿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明灭不定的定星甲烙印,预示着荆老正经历着何等凶险?

无间花境之主,为救父,将踏破仙宗最后也是最深的禁地!

养心殿!

这两个字如同带着万载寒冰的烙印,狠狠砸在荆青冥的心湖之上,激起滔天杀意!

万灵仙宗核心禁地,太上长老闭关之所,宗门底蕴藏匿之处!父亲竟在那里,定星甲上那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的血脉烙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昭示着父亲正经历着何等凶险!

洛尘在前引路,化作一道灰影,速度快到极致,撕裂仙宗上空紊乱的灵气乱流。荆青冥紧随其后,一步迈出,脚下虚空生莲,枯荣流转间,空间被强行折叠,身影如同瞬移。两人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散发着寂灭与新生交织气息的黑色尾迹,以及被强行排开的、尖锐呼啸的空气。

仙宗腹地,沿途景象触目惊心。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显然已席卷过整个核心区域。往日仙气缭绕、灵禽飞舞的仙山琼阁,此刻大半化作了断壁残垣。精致的亭台楼阁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散落一地焦黑的木石。灵田药圃焦枯翻卷,珍贵的灵植化为飞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以及……一种更加隐晦、却让荆青冥左眼黑莲印记微微发烫的——纯净到极致的生机被强行抽取、掠夺的枯败感!

无数仙宗弟子,无论是内门精锐还是外门仆役,此刻都如同受惊的蝼蚁,在废墟间惶恐奔逃,或是在低阶执事、长老的嘶吼下,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防御光幕,抵御着那无处不在、仿佛从大地深处渗透上来的诡异吞噬之力。他们的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不自然的萎靡感,仿佛生命力正在悄然流逝。

当荆青冥与洛尘这两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如同流星般划过天际时,下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和骚动。

“是……是他!那个花境魔头!”

“他怎么进来了?!快!快拦住他!”

“林师兄……林师兄怎么样了?!”

“完了!他朝着养心殿去了!那里有太上……”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有悍不畏死的净派残余修士,试图催动残破的法宝或剑光拦截,但那些攻击在靠近荆青冥周身百丈范围时,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无形的枯荣领域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荆青冥甚至未曾看他们一眼,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苍鹰,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浓郁到化不开的翠绿色光晕笼罩的区域——养心殿!

那光晕神圣而磅礴,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纯净生机,如同生命之源。然而,在这片生机光晕的核心处,荆青冥左眼黑莲印记感受到的,却是比遗迹核心的污秽本源更加纯粹、也更加贪婪的……吞噬意志!

近了!

养心殿并非孤立的殿堂,而是一片依傍着仙宗灵脉主根而建的古老建筑群,殿宇巍峨,笼罩在层层叠叠、繁复无比的金色与翠绿色交织的巨型阵法之中。那阵法光芒流转,蕴含着净化、守护、以及……某种令人心悸的生命攫取之力!

此刻,整个养心殿区域都被一个巨大无比的翠绿色光罩笼罩,光罩之上,无数金色的符文如同锁链般游走。光罩外围,空间扭曲,残留着激烈战斗的痕迹——破碎的法宝碎片、焦黑的血迹、甚至几具穿着高阶长老服饰的干瘪尸体!显然,在荆青冥到来之前,这里已经爆发过极其惨烈的冲突!

“城主!阵法核心就在主殿!”洛尘的声音带着凝重和一丝急切,他手中的定星甲光芒急促闪烁,裂纹直指那片翠绿光罩的最中心,“荆老的气息……就在里面!那波动……极其不稳!”

荆青冥眼中寒光暴涨!

他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减速!在距离那翠绿色光罩还有数百丈距离时,他猛地抬起了右手!

掌中并无白焰黑莲显化,但左眼深处,那朵黑莲印记骤然旋转到了极致!莲心处,那一点纯净的白焰无声跳跃!

“破!”

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狂暴的能量爆发。

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寂灭”!

以荆青冥右手指尖为起点,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深邃到极致的黑色涟漪!这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一切有形无形的能量屏障、阵法光幕,都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

嗤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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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笼罩着整个养心殿、由仙宗太上长老亲自坐镇、融合了万载灵脉之力和无数珍稀材料构筑的翠绿色守护光罩,在这蕴含着“枯荣”寂灭真意的黑色涟漪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无数金色的符文锁链疯狂闪烁,试图抵抗,却在接触到黑色涟漪的瞬间便寸寸断裂、崩解!巨大的光罩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以荆青冥指尖指向的位置为中心,迅速向内塌陷、溃散!

轰隆!

光罩彻底崩碎!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破碎的阵基材料四散激射!荆青冥与洛尘的身影,如同两柄撕裂天幕的利剑,瞬间射入养心殿的核心区域!

眼前景象,让见惯了生死的洛尘都倒吸一口凉气!

养心殿主殿前方的巨大广场,此刻已化为一片修罗场!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他们身上的服饰昭示着他们身份的不凡——有地位崇高的核心长老,有气息强大的护法金刚,甚至还有几位须发皆白、显然是宗门宿老的存在!然而此刻,这些平日里跺跺脚仙宗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无一例外,全都化作了干瘪、枯槁的皮囊!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紧紧包裹着骨架,眼眶深陷,嘴巴大张,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的死亡方式诡异而恐怖——并非被外力击杀,而是仿佛生命力被某种东西从内部瞬间抽空!

广场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太上长老身影。

而是一株……藤!

一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藤蔓!

它的根茎如同虬结的巨龙,深深扎入养心殿主殿下方的大地,甚至穿透了坚固无比的地基和阵法基石,贪婪地吮吸着什么。粗壮无比的藤蔓主体蜿蜒盘旋,占据了小半个广场,其上覆盖着厚如铠甲般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翠绿色鳞片。而在那藤蔓主体之上,此刻正盛开着唯一的一朵花!

那花朵巨大无比,形似莲花,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妖艳的——纯净翠绿色!花瓣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流淌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浓郁生机光晕。这光晕神圣而温暖,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仿佛仅仅是呼吸一口,都能延年益寿。

然而,正是这朵散发着圣洁生机的翡翠巨花,其花蕊深处,却伸出了无数条纤细如发、近乎透明的翠绿色根须!这些根须如同活物般舞动、延伸,精准地刺入广场上每一具干尸的眉心、心脏等要害之处!正是这些看似柔弱的根须,在瞬息间抽干了这些强者所有的生命精华!而那朵翡翠巨花,在吸收了这些磅礴的生命力后,花瓣变得更加晶莹饱满,散发出的生机光晕也越发浓郁刺目!

吞噬!献祭!以宗门强者的生命为养料,滋养这朵妖异的圣花!

更让荆青冥瞳孔骤缩的是——

在那翡翠巨花的正下方,藤蔓虬结的根部核心区域,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无数更加粗壮的翠绿色藤蔓死死缠绕、禁锢着!

荆父!

那个沉默寡言的老花匠!

他双目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灰白与翠绿交织的颜色。无数细密的翠绿色根须,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已经刺破了他残破的衣衫,深深扎进了他的皮肤之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有一缕微弱的、带着荆青冥熟悉气息的生命本源,被强行抽离,顺着那些根须,汇入上方那朵妖艳的翡翠巨花之中!

定星甲上那道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的血脉烙印,其源头,正是荆父体内那正被疯狂掠夺、岌岌可危的生命本源!

“爹——!”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低吼,第一次从荆青冥的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焚尽一切的暴怒与撕心裂肺的焦灼!

他身上的气息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的内敛浩瀚,而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狂暴的杀意混合着枯荣寂灭的规则之力,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整个广场的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大胆妖孽!安敢伤吾父?!”

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在广场上空炸响!荆青冥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

他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缠绕禁锢着荆父的虬结藤蔓之前!右拳紧握,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仅仅是简简单单、裹挟着滔天怒意与寂灭规则的一拳,狠狠轰向那最粗壮的一条藤蔓根部!

拳出!

空间仿佛被压缩!时间似乎被凝固!

拳头前方,并非空气被排开的爆鸣,而是出现了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旋涡!旋涡之中,枯荣之意疯狂流转,万物凋零的寂灭与万物萌发的新生在其中演绎、对冲,最终化为最纯粹的……湮灭之力!

“吼——!”

那株庞大的古老藤蔓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愤怒而惊恐的灵魂尖啸!缠绕着荆父的藤蔓疯狂收紧,试图将他彻底拖入藤蔓深处!同时,上方那朵巨大的翡翠妖花猛地调转方向,花瓣怒张,花蕊中无数近乎透明的翠绿色根须如同亿万根毒针,带着纯净却充满贪婪掠夺意志的生机光流,如同暴雨般射向荆青冥!那光流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被“生机”强行充塞、迟滞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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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那是万古青藤本体!它的生机掠夺能瞬间抽干化神!”洛尘脸色剧变,厉声提醒,同时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那精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紫色,正是他体内与污染共生、淬炼出的“污染之血”!血液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一枚枚玄奥的符文,化作一面流转着浑浊光晕的护盾,试图阻挡部分射向荆青冥的翠绿根须!

然而,荆青冥的拳头,比那根须暴雨更快!比洛尘的护盾更快!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荆青冥那蕴含着枯荣寂灭之力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那虬结藤蔓的根部!

没有能量爆发的光芒。

只有无声的湮灭!

被拳头击中的藤蔓部位,那厚如铠甲、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翠绿色鳞片,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幻影,瞬间消失!紧接着是内部的藤蔓纤维、汁液……所有物质、能量,都在接触那黑色旋涡的瞬间,被绝对的枯荣湮灭规则彻底分解、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然后被旋涡吞噬!

一条足以缠绕山峰的巨藤根部,被硬生生轰出了一个直径丈许的巨大空洞!空洞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着丝丝缕缕寂灭的黑色气息!

“嗷——!!!”

万古青藤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嘶嚎!整个庞大的藤蔓之躯剧烈地抽搐、翻滚起来!广场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无数碎石被震上高空!那朵翡翠巨花射出的亿万根须暴雨,也因为本体的剧痛而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和紊乱!

缠绕着荆父的藤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创和剧痛,出现了刹那的松动!

就是现在!

荆青冥左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纯净到极致的白焰骤然亮起!那白焰虽小,却蕴含着焚尽污秽、净化万物的恐怖意志!他指尖闪电般点向那些刺入荆父体内的翠绿根须!

“净!”

白焰一闪!

嗤嗤嗤!

那些坚韧无比、能瞬间抽干化神修士的翠绿根须,在接触到白焰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竟发出被灼烧的声响,迅速变得焦黑、枯萎、然后寸寸断裂!

荆青冥右手早已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荆父的胳膊!

“给我——过来!”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爆发!他硬生生将荆父从那松动的藤蔓禁锢中拽了出来!

然而,就在荆父脱离藤蔓束缚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