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通灵的代价,远比秀娥预想的要沉重。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处于一种极度的虚弱状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走路时常需要扶着墙壁,那口日夜蒸腾着酸香的老坛,似乎也暂时耗尽了些许灵性,气息变得不如以往那般蓬勃旺盛。
建国看着妻子这副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更多家务揽到自己身上,眼神里的恐惧和愧疚交织,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不敢问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秀娥吐出的那口血和房间里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满则成了母亲最紧密的观察者。她看着母亲强撑着病体,依旧每天凌晨起来熬汤、备料,准备出摊。那双曾经只是粗糙的手,如今在劳作时,指尖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有时,小满会瞥见母亲撩起袖口,手臂内侧似乎浮现出几道淡青色的、如同蛛网般的细微痕迹,那是阴气侵体的表征。
“妈,今天别出摊了,休息一天吧。”小满忍不住劝阻,声音里带着心疼。
秀娥摇摇头,眼神依旧坚定,只是声音有些沙哑:“不行。摊子不能停。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维持住‘生气’。酸汤的气息,还有夜市的人气,都能帮我们抵挡一阵。”
她顿了顿,看向女儿,语气缓和了些:“而且,我需要观察。”
“观察?”
“嗯。”秀娥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晚我们强行通灵,虽然被打断,但缝隙确实打开过。有些东西…可能趁机溜了出来,或者被惊动了。它们未必会直接冲进家里,但可能会在别处显现…比如,我的摊子。”
小满的心提了起来。
秀娥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应验。
当天晚上收摊回来,她的脸色比早上出去时更加难看。小满注意到,母亲提着的篮子里,除了没卖完的少量鱼片和蔬菜,还多了一样东西——一小撮用油纸包着的、湿漉漉的、散发着河腥味和水草气的淤泥。
“妈,这是?”
“今天摊子上,来了几个生面孔。”秀娥将淤泥放在灶台边,声音低沉,“穿着打扮像是附近的工人,但脸色青白,身上一股子…水塘底的味道。他们只要了汤,不吃鱼,喝完也不走,就坐在角落里,直勾勾地盯着我熬汤的那口锅。”
她解开油纸,那团淤泥暴露在灯光下,颜色深黑,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几根腐烂的草茎和某种细小的、白色的螺壳。“他们走后,我收拾桌子,在他们坐过的凳子下面,发现了这个。”秀娥用筷子拨弄着那团淤泥,“这味道…像是从城东那个废弃的、淹死过人的莲花塘底捞上来的。”
小满感到一股寒意。被淹死的人的鬼魂,被酸汤的气息吸引来了?
“还有,”秀娥继续道,眉头紧锁,“王婶(一个老熟客)今天偷偷告诉我,她前几天晚上吃完咱家的酸汤鱼回去,做了个怪梦。梦里她看到好多穿着旧衣服的人,在一个像是祠堂的地方吵架,争夺着什么东西,地上…还洒落着一些亮闪闪的、像是银元的东西。”
银元!又是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