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伸手给刘骏倒茶,眼中满是谂熟的恳求,“仲远,你我相识多年,何不相互扶持?”
刘骏笑笑,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将他半边脸映得明亮,另半边脸却沉入阴影。
“玄德所虑,吾岂能不知?然广陵诸县,毗邻淮安,百姓多赖淮安工坊谋生,政令风俗,早已自成一体。
强行统合,徒增纷扰,于徐州大局无益,更易生民变。”
他手指点了点舆图上标注的洪泽湖和广陵以东的海岸线:“骏所求,非为割据。
实乃广陵新港初开,水师草创,需此诸县为腹地,屏护海疆,勾连南北水道。
此港若成,便是徐州通衢,财货往来,远胜陆路。届时,商税之利,必十倍于今日田赋,州牧府何愁财用?”
“至于军务,”刘骏的声音冷了几分,“诸县防务,自有淮安军一力承担。玄德坐镇彭城,无需分心东顾。”
刘骏信誓旦旦道:“曹操若自兖州南下,彭城可拒。袁术若自淮南西进,淮安当为屏障,此乃唇齿相依之势。”
刘备沉默。
书房里只剩下烛芯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细密的风声。
刘骏的话半真半假,利弊被剖得鲜血淋漓。
拒绝?拿什么拒绝?
州衙权力未定,彭城本部兵马不过万余,如何抗衡兵锋正盛的淮安军?
更遑论城外那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刘备疲惫地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陶使君临终,有表欲奏朝廷,言玄德继任。吾本不欲接此重担,实乃……万民拥戴,备不得已取之。”
“骏明白。”刘骏颔首,知道这便是默许,也是交易——要他认可其继任州牧的合法性。
欲速则不达,刘骏不急。
他端起案上微温的茶盏,“此表,当快马直送长安。必使天下皆知,玄德接掌徐州,名正言顺,乃众望所归。”
刘备心中惊疑:刘骏虎狼之心已现,为何坐视他人执掌徐州?
只取一郡之地,能满足他的胃口?
刘备只能当他想让自己做挡箭牌。
沉吟片刻,刘备温和笑问:“不知仲远日后执政广陵,可否与徐州互通往来?”
刘骏意外的看他一眼:“玄德不怕百姓弃家投奔淮安?”
“备但求百姓安居乐业,不敢有私心。”
刘骏定定望着他的脸,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此人是真仁义,还是故作姿态。
徐州牧府前庭。
夜露渐深重,寒气越刺骨。
孙乾挽着袖子,在石阶上来回踱步,呵出的白气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