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的旨意传开,张苍恢复官爵并获赐大夫爵位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咸阳的官场圈层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昔日那个在廷尉府公堂上戴枷辩论、险些被枭首的狂生法吏,如今竟一跃成为陛下跟前的红人,官复原职不说,还得了大夫的尊荣,这其中的意味,足以让许多人重新掂量。
张苍的新府邸,是依大夫爵位配给的一座三进院落,虽不奢华,却也比之前那间简陋的值房宽敞清静了许多。
仆役、车马一应俱全,算是真正在咸阳站稳了脚跟。
连日来,不乏有同僚、乃至一些原本对他不屑一顾的官员递帖拜访,或真心祝贺,或试探结交,或暗藏机锋,都被张苍以需要静养、熟悉公务为由,客气而坚定地挡了回去。
他深知,这表面的风光之下,是“查禁淫祀及非法造物”那沉甸甸的、遍布荆棘的职责,以及子婴那句“仙师不会放过你们”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的不安。
他需要时间消化此番经历,巩固初窥门径的“法道”,并思考如何着手这遍布帝国的隐秘调查。
这日午后,张苍正在书房内翻阅黑夫派人送来的、关于各地上报的“异常”事件卷宗摘要,一名新配的仆役前来禀报:
“主人,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自称姓墨,说是来向主人辞行。”
张苍执卷的手微微一顿。
姓墨……墨子荆。
他放下卷宗,道:“请她进来。”
片刻后,一身素净布衣、未施粉黛的墨子荆,跟在仆役身后,走进了书房。
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但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沉重与压抑,多了几分如释重负后的平静。
“墨姑娘。”张苍起身相迎,指了指旁边的坐席,“请坐。”
“不必了。”墨子荆站在书房中央,目光平静地看向张苍,“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师兄们伤势已无大碍,我们……准备离开咸阳了。”
张苍对此并不意外。咸阳对墨家而言,已是是非之地,危机四伏。
子婴虽倒,但其残余势力难保不会迁怒,朝廷对百家学派的态度也依旧微妙。离开,是明智的选择。
“准备去往何处?”张苍问道。
“天下之大,总有墨家立足之地。”
墨子荆的回答依旧带着墨家特有的谨慎,并未透露具体去向,“或许会去往边郡,或许会隐于山林,寻找一处安静所在,继续钻研机关之术,传承先贤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