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咸阳城的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辰,宁静而祥和,仿佛白日公堂之上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他没有去翻阅那些堆积的卷宗,也没有沉浸于胜利的余韵中。
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特制的皮囊,小心翼翼地从中倒出了一样东西——正是那块从档案库火灾现场,《军功爵案》卷宗匣夹层中发现的,质地特殊、带有冷香的“蛟绡”碎片。
丝绸碎片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青光,那独特的暗纹和沁人心脾却又陌生的冷香,依旧如故。
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这冰凉的碎片,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渭阳君嬴倬……” 他低声自语,“此次淫祀案,他手段狠辣,布局周密,意在将我彻底扳倒,符合他旧贵族的立场和动机。但是……”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
“这块蛟绡,产自江南,珍贵异常,能使用者非富即贵。渭阳君固然有此能力,但以此物之珍稀,他若要用,必是心腹死士,行事当万分谨慎,怎会如此不小心,遗落在至关重要的卷宗匣夹层之中?此其一。”
“其二,” 张苍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档案库纵火,目的明确,乃是毁灭《军功爵案》及相关卷宗,掩盖旧日罪证,并给我警告。而此次淫祀案,虽然也试图构陷于我,但其核心手段,已转为利用鬼神舆论,打击我的声望和根基。两者目的虽有重叠,但行事风格……纵火更为直接、酷烈,力求一击必杀;而淫祀则更为阴损、迂回,试图借力打力。”
他停下脚步,目光再次落在那蛟绡碎片上。
“渭阳君若真是纵火主谋,在纵火未能将我除掉,反而可能留下线索如这蛟绡的情况下,他最合理的做法,应当是更加隐蔽,蛰伏待机,或者想办法弥补纵火可能留下的破绽。而不是如此急切地、几乎是紧接着就发动了这场规模更大、动静也更大的淫祀攻势……这,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宗室重臣的作风,反倒有些……狗急跳墙,甚至像是……”
张苍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甚至像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或者,趁势利用了他的困境和愤怒,将他和我的矛盾,彻底激化、公开化!”
这个念头一生出,许多之前觉得有些微不对劲的地方,似乎都找到了解释。
“难道……纵火者,与推动淫祀者,并非同一人?或者说,并非同一主导势力?渭阳君,或许只是被推上前台的棋子?亦或是……合作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