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刘心领神会,当即肃然道:

子正兄,你这身过人的武略将才,若为袁氏这等逆贼殉命,实在可惜!

不如归附我刘玄德麾下,同襄讨贼兴汉的伟业!

见火候已到,刘备便直截了当地向颜良表明了招纳之意。

颜良闻言身躯一震,缓缓抬首望向刘备,见其神情真挚,目光不由闪烁。

这刘使君礼遇士人,气度恢宏,确比袁本初更胜一筹。

我颜某堂堂七尺男儿,与其为那昏主陪葬,何不择此明主,方不负平生抱负?

颜良心潮起伏,信念已然动摇。

正当他反复思量后,深吸一口气要表态归顺之际,却忽然想起要紧事,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踌躇半晌,颜良神情黯然,长叹道:

秦军师所言不差,袁公确非明主,不值得颜某效死。

只是我阖家老幼,族人亲眷,现今都在南皮城中。

若归降使君,只怕全家都要重蹈张儁乂灭门之祸。

使君盛情,颜某实在无福消受。

颜良道出难处,终究还是婉言谢绝。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先前张合降曹,袁绍盛怒之下将其满门七十余口尽数诛杀。

颜良虽有归顺之心,却恐累及家人遭灭顶之灾。

刘备听闻颜良有归顺之意,心头先是一喜。

待明白其中苦衷,喜色渐消,反倒陷入两难。

他是真心要招纳这员虎将。

可若因此害得颜良满门被诛,于心何忍?

但要他就此放弃,又当如何?

这员猛将,杀之可惜,放之不能,若纵其重归袁氏,后患无穷。

刘备见颜良心系家眷,心生体谅,转头对秦牧低声道:军师,颜子正牵挂亲人,此事确实棘手。

秦牧眸中精光一闪,笑道:使君何必烦忧?将人接来便是。

袁本初岂会轻易放人?刘备眉头微蹙。

用他儿子作筹码呢?秦牧指尖轻敲案几,袁显奕(袁熙)这颗棋子,该动了。

刘备顿时会意,击掌大笑:好计!三千敌骑尽殁,颜良被擒,河北门户洞开——他猛然起身,佩剑铿然出鞘:传令三军,即刻渡河!直取平原,生擒袁熙!

帐外战鼓骤起,九万大军如洪流般涌向黄河北岸。

数百艘战船载着刘家大军向黄河北岸进发,甲板上站满全副武装的士卒。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肃杀之气弥漫整个河面。

平原城内张灯结彩,喜气冲淡了战争的阴霾。一处雅致的庭院里,有位倾城佳人凭栏而立,望着天边流云幽幽叹息。

脚步声由远及近,甄尧走进闺房。看见梳妆台上未动过的嫁衣,这位甄家长子皱起眉头:宓儿,婚期将近,怎么还未试穿喜服?

倚栏的少女正是即将嫁给袁熙的甄宓。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何必试穿,到时直接换上便是。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

甄尧听出妹妹对婚事的不满,叹息道:为兄知道你看不上袁熙的平庸,可他如今是袁家继承人。看在这层身份上,你就勉为其难吧。

袁家储君?甄宓唇角泛起讥诮,现今袁家困守平原、渤海两郡,已是穷途末路。兄长与父亲真以为袁家还有翻身之日?她转身时,眼中闪过洞悉世事的锐光。

甄尧怔住,没想到妹妹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他苦笑道:袁家处境我们自然明白。这桩婚事...其实族中早已多次推辞。话音里尽是无奈。

“那辛毗用我们甄家满门的性命相挟,父亲迫不得已,只能应允。”

“若不如此,甄氏全族都要折在袁公手里。”

甄尧道出隐情。

甄宓猛然转身,眸中蕴怒:“我甄家乃河北望族,富甲天下。他袁本初当真敢对我们 ** 手?”

甄尧神色惊慌,低声道:“小妹慎言!如今的袁公早已不是当年脾性。你可记得张合?七十余口的家族说杀就杀!若触怒了他,我们甄家岂能幸免?”

甄宓指尖微颤,心头悚然。

半晌,她银牙紧咬:“可曹刘联军压境,袁家覆灭在即。让我嫁给袁熙,岂不是将甄家绑上死船?到时候我们如何自处?”

甄尧满面愁容:“父亲与我何尝不知?但如今全族困在南皮,生死皆在袁家一念之间。若此刻违逆,立时便是灭门之祸!”

“先熬过眼前这关...才有将来可言。”

甄宓再无言语。

望着案上那袭刺目的喜服,她阖眸轻叹,满室寂然。

……

郡府内堂。

袁熙对镜抚弄新郎锦袍,眉飞色舞。

“二公子这身装扮,当真翩翩俊朗,英气逼人!”

辛毗的谄笑在旁响起。

这句奉承让袁熙嘴角愈扬,镜中人愈发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