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手里的茶盏盖子“哐当”一声轻响,差点脱手。他赶紧稳住,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一道细微的弧度,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一种古怪的扭曲表情。他赶紧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福顺死死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拂尘柄都快被他攥断了。
周墨宣则是一脸“果然如此”的凝重,看向摩诃耶的眼神更加锐利,仿佛在说:“看吧!老夫就说跟那邪门石头有关!”
摩诃耶本人彻底懵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还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准备踩点的手脚,又抬头看看憋笑憋得辛苦的皇帝和咳得惊天动地的史官,最后定格在那一脸认真说出“节奏感太强”的老御医脸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刚才那小碎步确实踩得贼溜!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荒谬感涌上心头,堂堂北狄神僧,草原上万人敬仰的精神领袖,现在成了“节奏感太强”的疑难杂症患者?这比昨夜被北狄王追杀还让他感到屈辱!
“阿…阿弥陀佛!”他悲怆地宣了声佛号,声音都带着颤,“贫僧…贫僧…” “贫僧”了半天,也没“贫”出个下文,只剩下满脸的生无可恋。胡子也跟着情绪激动地抖了抖,那几根倔强的卷毛显得更加凄凉。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江屿白,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偷偷瞄了一眼摩诃耶那副“世界崩塌”的表情,肚子又忍不住抽抽。他赶紧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提醒自己正事要紧。这神僧虽然惨,但他带来的情报和那块石头才是关键!
赵衍也终于调整好了表情,挥挥手让憋笑憋得快内伤的老御医退下。殿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诡异笑意。
“神僧勿忧,”赵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此症虽奇,但朕必寻良医为神僧诊治。当务之急,还请神僧详述那‘神石’来历,以及北狄王庭地下遗迹之事。此石诡异,恐遗祸无穷,若能知其根底,或可寻得破解神僧身上异状之法。”他巧妙地把治疗和后遗症挂上了钩。
摩诃耶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和蠢蠢欲动想踩点的脚。他明白,想在这异国他乡寻求庇护,甚至解决自己这该死的“节奏病”,吐露所知是唯一的出路。
“陛下明鉴,”他合十,这次双手努力保持稳定,“那‘湿婆神泪’…呃,就是那块黑石头,并非贫僧故弄玄虚。”他下意识地又用上了忽悠货郎时的说法,看到周墨宣眉头一皱,赶紧改口,“是贫僧…在…在王庭圣地外围一处…废弃的祭坛角落拾得。”
周墨宣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向前半步,急声问道:“圣地?何种圣地?祭坛是何形制?那石头拾取时,周围可有异样?比如…特殊纹路?声响?能量波动?”他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语速快得惊人,夹杂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因急切而带上的轻微押韵感。
摩诃耶被这气势汹汹的追问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又想抬脚打拍子,强行忍住,额角渗出更多汗珠。他定了定神,用生硬的官话,努力回忆并描述:“那圣地…在王宫最深处,地下。入口…很古老,刻满…蛇一样弯弯曲曲的花纹…”他笨拙地用手比划着波浪线,“石头…就在一个…塌了半边的石头台子下面,灰扑扑的,像…烧过的炭块。拾起来时…凉飕飕的,没…没声音,也没发光。”
“蛇纹?弯弯曲曲?”周墨宣眼神锐利如鹰,立刻追问,“是连贯的线条?还是断开的符号?可像某种…音律的轨迹?”他下意识地看向江屿白,似乎希望他能拿出那个神奇的“板砖”印证一下。
江屿白会意,立刻从怀里掏出他那部宝贝手机——屏幕依旧灰暗,但此刻成了重要的记录工具(虽然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开机)。他对着摩诃耶,手指悬在屏幕上,做出随时准备记录的样子。
摩诃耶看着那黑乎乎的小板子,不明觉厉,但还是努力回忆:“花纹…很密,很深…像…像水波,又像…风吹沙子的痕迹?连贯的…但有些地方…断了。”他努力想表达清楚,官话词汇量却捉襟见肘,急得抓耳挠腮,手脚又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抽搐。
“风吹沙痕?连贯但有断裂…”周墨宣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在殿内踱了两步,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思考无意识地抖动着。他猛地停住,转向摩诃耶,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夹杂了几个清晰的梵语词汇:“*Om Mani Padme Hum*(唵嘛呢叭咪吽)!大师,你拾取石头之地,是否…*Shakti*(能量)汇聚?遗迹深处,*Nada*(声音)…可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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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梵语,让摩诃耶浑身一震,仿佛找到了组织。他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迷途的羔羊看见了牧人,激动地用梵语夹杂着官话回应:“*Sadhu! Sadhu!*(善哉!善哉!)上师慧眼!正是!那圣地深处,*Prana*(生命能量)…如沉睡的巨蛇!贫僧…贫僧曾试图以*Mantra*(真言)引动遗迹*Shakti*(能量),配合‘神泪’…*Aum*…”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试图重现当时的情景:“贫僧念诵*Mantra*(真言),敲击*Damaru*(手鼓),想沟通圣地之力,祈求…呃,保佑北狄风调雨顺…”他脸上露出一丝心虚,“结果…那石头一靠近遗迹墙壁上的花纹,就…就‘嗡’地一下!震得贫僧手发麻!然后…”
他脸上浮现出心有余悸的惊恐:“然后…外面马厩里的战马!全疯了!不是跑,是…是跳!”他模仿着马尥蹶子的动作,双腿猛地向后一蹬,身体也跟着滑稽地一耸,“就这样!整齐划一!像…像被无形的鞭子抽着跳舞!还有…还有靠近的牧民!也跟着晃!贫僧在遗迹里,感觉整个地都在抖!石头烫得拿不住!贫僧的胡子…”他悲愤地摸着自己焦黑的胡子卷,“就…就这样了!北狄王以为是贫僧搞砸了法会,引来了邪魔…贫僧…贫僧冤啊!”说到最后,他几乎要声泪俱下,伴随着控诉,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跟着情绪的起伏,小幅度地左摇右摆起来,节奏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