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赵安邦的目光,并不锐利,却像一口深井,平静无波的表面下,藏着能将人吸进去的深度。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望,仿佛在用沉默丈量着这个年轻人的分量。
办公室里极静。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墨香,此刻变得格外清晰,丝丝缕缕,钻进林望的鼻腔。他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细微的“咔哒”声,也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他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身姿挺拔如松,任由那道深沉的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他的【情绪图谱】系统里,赵安邦头顶那枚深紫色的[威严]标签,像一座恒定的山峰,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而另一枚金色的[考量]标签,则像探照灯一样,光束稳定而专注,正一寸寸地扫描着他。
林望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本被摊开在桌上的书,对方正在审阅封面和序言,决定是否要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赵安邦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浑厚而平缓,听不出喜怒。
“小李说,你叫林望?”
“是的,书记。”林望回答,声音不大,但清晰沉稳。
“清水乡来的?”
“是,上个月刚从清水乡党政办调入市委办综合科。”
一问一答,简洁明了,没有半句废话。
赵安邦往后靠了靠,身体陷入宽大的椅背里,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身上的压迫感稍稍减弱了几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杯盖轻轻刮过杯沿,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综合科今天,很热闹?”
这个问题,像是一块被随意投下的石子,看似不经意,却能在水面下激起复杂的暗流。怎么回答,考验的是立场,更是智慧。
说“很热闹”,是幸灾乐祸。说“不热闹”,是粉饰太平。
林望略一沉吟,给出了一个最客观的答案:“上午市纪委的同志,到科里执行公务,带走了刘明宇同志。”
他只陈述事实,不加任何形容词,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他就像一台摄像机,只负责记录,不负责解读。
赵安邦喝了口茶,目光再次落在林望脸上。“执行公务。嗯,这个词用得准确。”他放下茶杯,手指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仿佛在敲打着林望的心理防线。“你来综合科时间不长,对刘明宇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这才是真正的考题。
一道足以让任何官场新人都头皮发麻的送命题。
说好话,是虚伪。说坏话,是落井下石,格局太小。无论怎么回答,都容易被贴上标签。
林望的脑海中,赵安邦头顶那枚[考量]的标签,光芒陡然增强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书记,我在综合科工作时间短,和刘处长接触不多,对他个人,谈不上有什么看法。”
他先把自己摘了出来,这是第一步。
“不过……”他话锋一转,成功地将赵安邦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来,“在清水乡工作的时候,我倒是对刘处长负责审批的一些款项,有过一些不成熟的思考。”
赵安邦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了。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透出一丝真正的兴趣。“哦?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