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残脉余烬

巨大的喜悦和希望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麻木!李牧野大口喘息着,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来之不易的“救命布”浸入浑浊的积水坑里。冰冷的、污浊的水迅速浸透厚实的布料。

他把吸满污水的布片尽可能拧干一点——防止水太多,小七无力吞咽反被呛死——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朝着咫尺之遥的小七……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臂!

左臂如同有千斤重,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前移,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随时可能断裂的恐惧。骨骼的呻吟声清晰可闻。关节像是生满了倒刺,每一次弯曲都摩擦出令人窒息的痛苦。汗水再次浸透了他的全身,血水和泥污混合在一起。

一寸……两寸……

他感觉自己像在推动一座山!手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疯狂痉挛、颤抖!断裂的肋骨碎片仿佛在戳刺着他的内脏!背后那无解的剧痛如同毒液般蔓延全身!

视野又开始旋转、变暗……

不行!撑住!一定要撑住!

李牧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之中,咬开一道新的血口!腥咸的液体流入口腔,被他生生咽下!剧烈的痛楚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经!

手臂……终于……伸到了小七的脸旁!

她苍白的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她肌肤下青紫色的细弱血管,感受到她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吐息拂在手臂上的冰凉感。那份脆弱,触目惊心。

他用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块吸满浑浊冰水的粗布,将其一点点凑近女孩那微微张开的、乌紫色的嘴唇。

快喝下去……

粗糙、冰冷、湿漉漉的布角触碰到了小七干裂的唇瓣。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被惊扰了。她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更加清晰的呜咽,脑袋微微向后瑟缩了一下。

不要……抗拒……李牧野心中狂喊!他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她最后一丝求生本能。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用那块吸水的粗布,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擦拭过小七干裂的嘴唇和口腔内壁。

冰冷的污水顺着女孩微张的唇缝,渗入了一点点。

“呜……”

小七的喉头猛地痉挛了一下,发出含糊的呻吟!紧接着,她干涸至极的喉咙似乎尝到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冰冷湿润的滋味!巨大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无力的抗拒!她如同本能般,下意识地、微弱地……吮吸了一下那块沾着污水的布!

她吮吸了!

李牧野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了一下,巨大的希望几乎让他窒息!他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量,缓慢地再次让吸水布沾染了一些浑浊的冷水,更加温柔地靠近她的嘴唇。

小七的求生本能似乎微弱地被唤醒了。她又吮吸了一下,更多一点的冰凉液体流入她的喉咙。虽然动作极其微弱,每一次都伴随着窒息的危险,但她……在喝水!再吸收!

李牧野全神贯注,所有的精神都绷紧到了极致,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被暂时屏蔽。他如同最耐心、最小心翼翼的猎人,守候着猎物生命中最后一点火苗。每一次按压吸水布,滴出的每一滴污水,都像是在撬动命运的天平。

时间在静默与微弱的吮吸声中无声流逝。

一点点……又一点点……珍贵的污水被艰难地喂入小七几乎枯竭的身体。

当积水坑里的水几乎被消耗殆尽,那块粗布也被捏得几乎干瘪时,李牧野终于停了下来。

小七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丝?虽然依旧微弱得令人心焦,但那种随时会断裂的窒息感似乎减轻了一点点?她的眉头依旧蹙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不再无意识地呜咽挣扎,而是陷入了更深一层的、依旧昏迷却似乎稍微稳定的……沉睡?

李牧野全身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一阵无法抵御的巨大疲惫和眩晕如同滔天巨浪般拍击而来!左臂彻底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垂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流淌下来,流进眼睛,混合着血水,刺痛难当。背后的灼烧冻结感更加清晰,右臂的断骨处传来深入骨髓的钝痛。血液流失带来的冰冷感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小七的脑袋,让自己勉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水……没了。他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失血、伤口的暴露、内脏可能的损伤……依旧在疯狂侵蚀着他的生命。

他看着自己那只如同破布娃娃般扭曲、断骨刺出的右臂,粘稠的血液依旧在缓慢但持续地渗出。不行……如果不处理……这条胳膊不仅保不住,持续失血也会要了他的命。

小主,

他微微抬头,目光投向石室顶部的苔藓。苔藓……厚实、坚韧、似乎……有些特殊的粘性?

一个大胆、或者说……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需要……工具。

目光再次落回那块边缘锋利的岩石碎片。

然后……是固定物……

李牧野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如同即将执行最后狩猎的孤狼。他艰难地用左手抓起石块,将它放到自己弯曲的左膝上固定。然后,用左手两根还能勉强用力的手指,死死捏住右臂断骨旁边、从断裂伤口处刺出衣物的一小根……金属拉链残片!那是战术背心上的一个连接部件,在之前的破坏中被撕扯变形,一端尖锐如针,一端连接着大约一寸长的扁平金属片。

固定……用苔藓?或者……用它?

他需要用这个金属片……配合苔藓……

过程……是地狱般的折磨。

他首先需要用左手和牙齿,配合着那块锋利的岩石碎片,将自己右臂残破衣袖彻底撕开、扯掉,暴露出惨不忍睹的伤口和狰狞的白骨茬口。

每一次撕扯衣料,触碰伤处,都带来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浑身颤抖。

接着,他需要忍着足以让人昏死过去的剧痛,尝试用左手和牙齿撕扯下石壁上方垂落下来的、距离他并不算太高的、厚实的苔藓!苔藓纤维极其坚韧,撕扯艰难。他试图攀附石壁起身,但肋骨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支撑起身体,尝试了几次都只能颓然放弃,摔在地上喘粗气。最终,只能靠着左手和牙齿撕咬,才勉强撕扯下来几小片带着浓重腐殖质味道的深绿色苔藓。

最艰难的一步。

他需要……清理伤口暴露处沾染的厚重血痂、泥土和石屑……同时……试图将错位的断骨尽可能地对合……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光是清理伤口污物这一步,每一次微小的触碰都如同在用烧红的烙铁捅刺神经中枢!李牧野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几乎要咬碎,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的汗碱。他不得不进行几次,就要停下来喘息,眼前的黑暗反复降临。

对合断骨?仅仅是尝试着用左手捏着断骨一端,尝试性地靠近另外一端……那无法形容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彻底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惨叫出声!鲜血再次顺着嘴角流下。

根本……做不到!

他看着那条扭曲、废掉的断臂。绝望……冰冷……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块他费尽心思维持在视野边缘的……半截拉链残片上。

也许……不需要完美结合……只需要固定?强行封闭伤口?不让骨头茬口持续破坏皮肉和血管?

这需要……一个支架……或者说……一个骨夹板?就是它!

他把那根扭曲的、一端尖锐的金属片放在岩石上,用石块沉重地砸击其扁平的一端,试图将其砸得稍微平直一些。金属变形带来的尖锐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反复几次失败……右臂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晕眩时刻干扰着他。他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握不住石块。但他没有停。

最终,金属片被砸得扭曲成一个勉强“√”字形的支架。一端被砸扁,另一端保留着尖锐——那是准备用来刺穿皮肉固定用的!

然后,他再次抓起苔藓,用牙齿尽力咬碎,混合着一点点积水坑残留的、污浊泥水,试图将其变成一种简陋的“草药”糊。

没有时间犹豫!

当苔藓糊勉强湿润,金属支架“准备就绪”时,李牧野猛地低下头,一口死死咬住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接着——

“唔——!!!”

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从喉咙最深处挤压出的、痛苦到极点的闷哼猛然爆发!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充满血!整个身体如同触电般疯狂抖动起来!牙关死死咬住衣袖,将其撕扯得更加破烂!

他左手捏着那粗糙扭曲的金属支架,猛地……将其尖锐的一端,狠狠刺穿了断骨附近相对完好的皮肉! 剧痛让他差点咬碎牙齿!

然后,强行掰动支架,让那扭曲成“√”形的底部,死死卡在断骨两端那暴露的、触目惊心的森白茬口上!冰冷的金属片强行嵌入血肉,如同钝刀切割!他试图尽可能地将刺骨的尖锐部分弯曲,防止它轻易脱落!

这一步……如同在伤口上反复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肌肉剧烈的痉挛和难以想象的剧痛!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纯粹的痛苦撕裂!意识一片混乱,只剩下无边的痛楚和咬碎一切的疯狂意志!

好不容易……金属片被扭曲着,勉强固定在了一个……极其粗暴简陋、绝对能被称为医学灾难的位置!它粗暴地嵌在断骨茬口之间,强行顶住了皮肉,阻止了错位断骨进一步的移动和切割!

接着,他左手颤抖着抓起那粗糙混合着血污、土腥味的苔藓碎末糊,不顾一切地、胡乱地涂抹在那惨烈的伤口上!糊住那暴露的骨茬!糊住那汩汩流血的撕裂血管!糊住金属片刺入皮肉的创口!

小主,

苔藓粗糙的纤维和沙砾般的泥土接触到暴露的血肉和神经!如同在伤口上撒盐!不,比那更甚!如同用钢刷刷过暴露的骨髓!李牧野身体剧烈地一抽,差点直接晕厥过去!他只能依靠牙齿死死咬住衣袖那最后一点布料,防止自己惨叫出声!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胡乱撕下最后一点相对完整的布条——来自他自己的裤腿——将那处堪称刑场般的伤口,连同那嵌入血肉的粗糙金属片和外敷的苔藓糊,紧紧地、像包裹某种可怕的秘密一样……死死缠绕捆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