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翠竹岭之行，李狗蛋是微服去的，只带了阿宝和扮作随从的胡言。

那地方果然如竹长老所说，依山傍水，竹林幽深，是个清静所在。

但此刻，靠近河滩的一片竹林已被砍伐殆尽，地上打下不少木桩，还有零散的建筑材料堆积，几个永丰粮行的伙计模样的人在那里指手画脚。

李狗蛋没惊动那些人，而是绕着那片区域仔细查看起来。

他注意到，这所谓的“粮仓”选址非常刁钻，背后紧挨着山壁，前面直通河道，修个私人码头轻而易举，而且极为隐蔽。

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他在一堆乱石后面，发现了几道新鲜的车辙印，深深陷入泥地，这载重绝非普通建材所能有。

“胡言，记下这车辙的宽度和花纹。”李狗蛋低声道，“阿宝，闻闻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阿宝抽动着他那大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半晌，瓮声瓮气地说：“狗蛋哥，有股……有点发霉的粮食味儿，还有点……像是药铺里的味道，混在一起，怪怪的。”

霉粮味？药味？李狗蛋心里疑云更重。永丰粮行若真是建正规粮仓，储存的应该是新粮，怎会有霉味？那药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这永丰粮行，明面上是建粮仓，暗地里会不会是在利用这个隐蔽地点，进行某种货物的中转或加工？比如，将官仓的陈粮、霉粮偷偷运出，处理后再以新粮价格流入市场？或者，那药味根本就是“赤焰丹”相关原料的味道？

若真如此，那这就不仅仅是强占土地，而是涉及漕粮贪腐、以次充好甚至更严重的罪行！这案子，漕运司想不管都不行了！

回到漕运司，李狗蛋立刻行动起来。

他让胡言以核实熊猫人地契、调查永丰粮行占地合法性的名义，正式向司里提交了一份公文，要求调阅永丰粮行近期的货物报备记录，以及与之相关的漕船调度清单。

这份公文递上去，果然被王主事以“程序不符”、“需多方核实”等理由压了下来。但这早在李狗蛋意料之中，他本就没指望能通过正常渠道拿到证据。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他让孙小猴盯紧永丰粮行在城内的总号和几个分号，尤其是夜间出入的车辆。

又让周墩子利用其憨厚外表，去州府几个官方大粮仓附近转悠，跟看守仓廪的老兵套近乎，请喝酒，听听有没有什么“耗子偷粮”的闲话。

几天后，周墩子带回一个关键信息：他跟一个看守西郊官仓的老兵喝酒时，那老兵抱怨，最近夜里常有永丰粮行的马车进出官仓侧门，说是“清运陈粮”，但每次都神神秘秘，遮盖得严严实实，而且押车的人面相凶恶，根本不像普通伙计。

“清运陈粮？”李狗蛋冷笑，“官仓的陈粮处理自有章程，何时轮到一个私营粮行来‘清运’？这里面鬼大了！”

他几乎可以断定，永丰粮行就是在利用关系，从官仓偷偷倒运粮食出来，可能是在翠竹岭那个点进行翻晒、掺杂甚至更复杂的处理，然后再冒充新粮高价卖出，牟取暴利！这简直是趴在朝廷命脉上吸血的硕鼠！

然而，要抓现行，难如登天。

官仓守卫森严，没有确凿证据和上层指令，他一个从八品巡漕官根本无权进去搜查。翠竹岭那边，对方肯定也加强了戒备。

就在李狗蛋苦思冥想如何破局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送上门来。

这日，漕运司接到上峰指令，因近期雨水较多，恐河道淤塞，要求各巡漕官分头巡查主要漕运河道，记录淤塞险情，限期汇报。

李狗蛋分到的区段，恰好包括流经翠竹岭附近的那一段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