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废弃工厂区,穿过锈蚀的管道时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暗处哭。江川单脚跳着穿过堆成小山的废料堆,铝合金拐杖敲在水泥地上,笃、笃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荡开,很快被风声吞掉一半。
夕阳早沉到了厂房后面,只在西边的天空留了条暗红色的边。三号厂房的铁皮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像只被掏了内脏的巨兽骨架。江川在厂房门口停下,拐杖支地,喘了口气。右脚脚踝传来熟悉的刺痛,白纱布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贴在皮肤上发黏。
他把拐杖收起来,靠在门框上。门框是生锈的角钢,掉下来的漆皮蹭在他手背上,留下道灰黑色的印子。他从裤腰摸出那根黑色钢管——下午从工具箱抽屉里拿的,半米长,一端磨得很尖,是去年拆旧机床时留下的,比想象中沉。
厂房里比外面暗。几缕残阳从屋顶破洞斜射进来,照出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和蛛网。王磊他们已经到了,五个人挤在厂房中央那台废弃的冲压机床旁边,影子被拉得老长,叠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
江川,你他妈还真敢来。王磊先看见了他,声音又尖又亮,带着点兴奋的抖。他踹了踹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我说什么来着,这傻子不怕死。
黄毛斜着眼打量江川,嘴里嚼着口香糖,咔吧咔吧响。他比江川高半个头,穿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胳膊上纹着歪歪扭扭的蝎子。就是你把王磊推墙上的?他吐掉口香糖,黏在旁边的机床导轨上,瘸着条腿还敢耍横?
江川没说话,只是把钢管换到左手——他得用右腿支撑身体,左腿不方便发力。钢管的重量压得他左臂肌肉绷紧,有点酸。
小宇说你挺能打啊?黄毛旁边一个矮个子男生嗤笑一声,手里转着根铁链,铁链子敲在机床外壳上,叮铃哐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链子硬。
另外两个人没说话,一个抱着胳膊靠在机床边,另一个蹲在地上玩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年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五个人,比小宇说的多了两个。江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点铁锈味——不知道是空气里的,还是自己咬到了嘴皮。
废什么话。江川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被风吹得散,要打就快点。
哟呵,挺横啊!王磊像是被刺激到了,捡起地上一根木棍,指着江川,今天不把你这条瘸腿打断,我跟你姓!
黄毛抬手拦住王磊,往前走了两步,离江川大概三米远。小子,识相的就跪下给王磊磕三个头,再把你那修车铺的钱拿出来,这事就算了。他活动着手腕,指节响,不然......
江川突然动了。
他没往前冲,反而猛地后退半步,靠在门框边的一根锈钢管上。同时左手的钢管横扫出去,不是打向黄毛,而是砸向旁边一根悬着的铁链——那是以前挂行车钩子用的,一端拴在房梁上,另一端拖在地上,足有十几米长。
铁链被钢管砸中,一声巨响,猛地弹起来,带着地上的灰尘和铁屑,劈头盖脸地抽向黄毛他们站的方向。
黄毛骂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挡脸。王磊和矮个子也被铁链扫得往后退,蹲在地上玩手机的那个甚至被铁链绊倒,一屁股坐在油污里。
就是现在。
江川没管还在晃悠的铁链,右腿发力,单脚往前跳了两步,左手钢管直直刺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抱胳膊的男生。男生显然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快,慌忙抬手去挡,钢管尖擦着他胳膊过去,在他T恤上划开道口子,带起一丝血痕。
妈的!男生吼了一声,抄起旁边一个生锈的铁桶就往江川头上砸。
江川早有准备,借着前跳的惯性,身体往右侧一拧,同时右手撑地,左腿抬起,用膝盖狠狠顶向男生的肚子。男生一声闷哼,铁桶砸偏了,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铁锈和碎石子溅得到处都是。
江川没恋战,顶开男生后立刻后退,回到刚才的位置——靠近门口,背后是墙,左右两边各有一根粗钢管,视野开阔,不容易被包围。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刚才那下用力太猛,白纱布大概又渗血了。
一起上!黄毛反应过来,吼了一声,率先冲过来。他速度很快,拳头带着风,直取江川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