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眼眶瞬间红得吓人,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滴落在桌面上,也重重地砸在刘小惠的心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詹晓阳如此脆弱、如此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深切的悲伤。那个在商场运筹帷幄、在迎新中沉稳可靠的少年,此刻卸下了所有伪装,变回了那个会为逝去的挚友、为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而痛哭的男孩。
刘小惠的心疼得缩成一团。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双臂,轻轻地、紧紧地抱住了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单薄却温暖的肩膀上,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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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晓阳靠在她的肩头,身体微微颤抖着,压抑地吸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稍稍平复。
他抬起头,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依旧沙哑:“不好意思,惠儿,吓到你了。我……我给你唱首歌吧?是我们仨……以前每年过生日,喝点酒之后,都会瞎唱的歌……有点伤感,你别介意。”
刘小惠用力摇摇头,眼神温柔而包容:“嗯,你唱,我听。”
詹晓阳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低沉而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轻轻地、缓缓地哼唱起来。旋律简单,甚至有些跑调,但歌词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人的心:
“你的生日,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流浪在街头……”
“我以为他要祈求什么,他却总是摇摇头……”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却没人祝他生日快乐……”
他的歌声很动听,也充满了真挚的情感,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了回忆的苦涩和物是人非的苍凉。
刘小惠安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那个寒冷冬夜,那个孤独流浪的身影,那份无人祝福的生辰悲凉。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这个朋友早已不知下落,眼前的我有一点点失落……”
“这世界有些人一无所有,有些人得到太多……”
唱到这里,詹晓阳的声音再次哽咽,无法继续。
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那个“一无所有”、流浪街头、无人问津的孤魂?而这一世,他“得到太多”,拥有了曾经不敢奢望的一切——重来的机会、健康的身体、爱他的家人、眼前这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女孩、还有正在起步的事业……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对失去有着刻骨的恐惧,也对现在拥有的一切,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感恩和想要牢牢抓住的执念。
他不再唱歌,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仿佛要用那冰凉的液体,
浇灭心中翻腾的酸楚和莫名的恐慌。刘小惠没有阻止他,只是默默地陪在一旁,偶尔端起自己的杯子,小口地抿一下,陪着他。她知道,此刻的他,需要一场宣泄。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成熟稳重、甚至有些老成的少年,内心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和伤痕。而她,愿意成为他宣泄的港湾,安静的陪伴者。
不知不觉,几瓶啤酒已然见底。詹晓阳醉意渐浓,眼神迷离,趴在桌上,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阿勇、阿强的名字和一些听不清的呓语。
刘小惠也感到头晕目眩,浑身发软。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搀扶起脚步虚浮的詹晓阳,两人跌跌撞撞地挪到床边,几乎同时倒在了床上。
刘小惠一沾枕头,强烈的困意和酒意瞬间袭来,几乎立刻便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詹晓阳却并未立刻入睡。酒精放大了他的感官,也模糊了现实的边界。
他感到浑身燥热难耐,意识在清醒与迷醉之间漂浮。怀中女孩冰凉而丝滑的肌肤触感,像沙漠中的甘泉,吸引着他本能地越抱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他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真实的、温暖的、属于活着的触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梦,才能驱散内心深处那份源自前世、对失去的终极恐惧。
这一夜,詹晓阳睡得极不安稳。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海中交错重叠,挚友的面容、父母的期盼、刘小惠的笑脸、商场的博弈、还有那个寒冷冬夜孤独的背影……种种影像光怪陆离,纷至沓来。
他时而紧紧抱住身边的人,时而发出模糊的呓语,时而惊悸般颤抖,整夜都游离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
直到天光微亮,酒精的作用渐渐消退,极度疲惫的精神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沉入更深层的睡眠。
而睡梦中的他,依旧无意识地、紧紧地环抱着身边的女孩,仿佛那是他在汹涌命运之海中,唯一不会松手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