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染征衣惊晓市,千金豪掷岳父前

麻松山伸出那双布满冻疮、血口子和污垢的手,一把将那些钱抓了过来。

冰冷的纸币触感,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的心脏。

他仔细地、一遍遍地清点着,手指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确认数额无误后,他抽出其中两张十元的,拍在柜台上,那是按规定应该上交的猎获资源管理费。

然后,他将剩下的厚厚一沓钱,小心翼翼地、分成不太均等的两份。

厚实的那份,大约六百多块,他塞进了自己破烂棉袄的内兜里,贴肉藏好。

而那份稍薄一些的、超过三百块的巨款,他用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破布仔细包好,紧紧攥在手心。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完成了某种庄严的仪式,身体晃了一下,赶紧用手撑住柜台,才没摔倒。

“孙会计……谢了……”他嘶哑地说了一句,然后目光投向角落里那堆他特意留下的、最肥厚的一大块熊肉,足有二三十斤。

他指了指那肉说:“这个,先给我留着。我一会儿来取。”

孙德才还在想着那沓钱发呆,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

麻松山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重新攥紧了那杆老炮铳,拖着依旧疲惫不堪却仿佛被注入一丝新力的身体,转身,再次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天光已经大亮。

雪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林场苏醒了。

炊烟袅袅,人声渐起。

几个早起的职工家属正揣着袖子,缩着脖子,准备去井台打水或者去仓房取柴火。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从国营商店里走出来的麻松山。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打水的水桶哐当一声掉在井台上,滚出去老远。

抱柴火的人张大了嘴巴,柴火掉了一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那个浑身浴血、背着猎枪、如同从血海里捞出来又刚从远古狩猎场归来的煞神!

阳光照在他身上,那暗红发黑的血冰壳、狰狞的伤口、疲惫却锐利的眼神,以及身上那股子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杀气,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上,也狠狠撞击着他们的认知!

死一样的寂静之后,是轰然炸开的、无法抑制的惊呼和议论!

“老天爷!那…那是麻老蔫家的二小子?!”

“他…他这是咋了?!掉血缸里了?!”“你看他背的枪!还有那身……我的妈呀!他干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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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肯定是碰上熊瞎子了!你看商店门口那爬犁印子!还有血!”

“他一个人?!把熊瞎子干死了?!这怎么可能?!”

“疯了!真是疯了!”

议论声如同滚沸的开水,瞬间蔓延开来。

人们惊恐又好奇地远远围着,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此刻的麻松山,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凶悍和煞气,与他平时那略显沉默甚至有些懦弱的形象判若两人!

麻松山对周围的惊呼和目光恍若未闻,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的目标明确而坚定。

他拄着枪,调整了一下方向,不是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而是朝着另一条巷子——董国文家,一步一步,踩着积雪,坚定地走去。

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退开,留出一条通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震惊、恐惧、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清晨的林场。

麻乐军家的捣蛋小子麻松山,一个人,一杆枪,进山捅了熊瞎子窝,血染征衣地回来了!

整个第七林场,彻底轰动、沸腾了!

(3)

麻松山对身后掀起的轩然大波置若罔闻,所有的嘈杂、惊呼、议论,都被他过滤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前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集中在尽头那栋冒着炊烟的木板房。

身体依旧疲惫欲死,每迈出一步,肌肉都在尖叫抗议,寒冷重新包裹上来,冻僵的伤口开始刺痛。

但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包东西,和怀里那厚厚一沓纸币坚硬的触感,却像是一针强心剂,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躯体,也燃烧着他冰冷的血液。

很快,董国文家那低矮的栅栏院墙就出现在眼前。

院门虚掩着。

他甚至可以听到里面传来董婶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还有勺子和铁锅碰撞的声响,大概是在做早饭。

麻松山在院门口停顿了一瞬,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身体的颤抖和内心的波澜,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栅栏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正在灶台边忙活的董婶第一个听到动静,抬起头望过来。

“谁啊……”她的话音在看到麻松山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了锅里,溅起一片滚烫的水花。

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屋里的董国文似乎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粗着嗓子问了一句:“咋了?掉东西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掀开厚厚的棉门帘,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蓝色的旧工服,戴着狗皮帽子,显然也是刚起床不久,正准备吃了饭去上工。

然后,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院子当中的麻松山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董国文脸上的表情,在百分之一秒内经历了从疑惑,到惊愕,再到难以置信,最后转化为滔天暴怒的剧烈变化!

他的眼睛猛地瞪圆,额头上青筋如同蚯蚓般瞬间暴起,脸色涨得紫红!

他的目光,先是死死地钉在麻松山那身恐怖的血衣和伤痕上,然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猛地落在了麻松山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杆老炮铳上!

那杆枪!

他挂了十几年、擦了十几年的老伙计!

此刻却沾满了血污和冰碴,被这个昨天刚被他老友打出门的小子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