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磐石非无隙,微光窥隐秘

一、 困顿的安身之所

“磐石”安全区内部,像一口被盖上了盖子的沸腾大锅。外面是高墙电网隔绝的死亡世界,里面则是拥挤、喧嚣、无时无刻不弥漫着焦虑、汗臭和微弱希望气息的奇特生态。

陈星四人被分配到的帐篷位于幸存者居住区的边缘,紧挨着嘈杂的工程器械堆放处。帐篷本身破旧不堪,帆布上甚至有不止一处破洞,用粗糙的针线勉强缝补着。里面密密麻麻塞了十二个人,几乎到了人挨着人的地步。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体味、霉味、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伤口腐烂的甜腥气。

苏清的情况最糟。她被安置在帐篷最里侧一个稍微干燥点的角落,身下只垫着那条薄得可怜的毯子。高烧让她浑身滚烫,意识模糊,苍白的嘴唇干裂起皮,偶尔发出痛苦的呓语。林薇用陈星带回来的那点珍贵乙醇,不停地为她擦拭额头和手腕物理降温,但效果甚微。

“水…还要一点水…”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用瓶盖喂苏清喝下最后几滴浑浊的饮用水。那半瓶水早已耗尽,现在用的是安全区每天限量配给的、带着一股土腥味的过滤水。

陈星将自己分到的那份水几乎全给了苏清和林薇,自己只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他看着苏清痛苦的模样,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在博物馆面对怪物时,他尚且能挥斧搏杀,但在这里,面对疾病和匮乏,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隔壁铺位一个抱着婴儿、面容枯槁的女人,默默递过来小半块黑乎乎的、似乎是麸皮做的饼子。“给那妹子吃点吧…没营养,但能垫垫肚子…”她的声音沙哑,怀里的婴儿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

陈星沉默了一下,接过饼子,低声道:“谢谢。”

女人摇摇头,眼神空洞地望向帐篷顶:“都是苦命人…互相搭把手吧…”

帐篷里其他人,大多是这样的状态。一个断了腿的老爷子整天望着门口发呆;一对中年夫妻紧紧靠在一起,眼神里满是惶恐;几个半大的孩子缩在父母身边,不哭不闹,异常安静。绝望和麻木像是帐篷里另一种无形的气体,沉淀在每一个角落。

二、 雪中送炭与隐晦提醒

就在陈星准备再次去医疗站碰运气,哪怕只能求来一点最基础的退烧药时,帐篷帘被掀开了。

李卫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他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帐篷内的情况,在看到苏清的状态时,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跟在他身后的侦察兵王斌则警惕地守在外面,手按在腰间的刺刀柄上。

“还没退烧?”李卫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走进来,毫不在意地坐在肮脏的地面上,靠近陈星。

陈星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医疗站排不上,也没药。”

李卫国骂了句粗口,从怀里那个磨得发白的军用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板被剪得只剩零星几片的抗生素(阿莫西林)、一小瓶阿司匹林,甚至还有两支密封着的一次性注射器和一小瓶医用酒精。这些东西在眼下,价值无法估量。

“拿着。”李卫国将铁盒塞到陈星手里,动作不容拒绝,“别愣着,赶紧给她用上!剂量问隔壁帐篷的老孙头,他灾变前是社区医院的。”

陈星握着那沉甸甸的铁盒,感觉手心都在发烫。“李队长,这…”

“屁话就别说了。”李卫国打断他,目光扫过帐篷里其他悄悄望过来的、带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睛,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人是老子带回来的,就得负责。这姑娘是医生,是宝贝疙瘩,不能折在这种地方。你们几个…”他看了看陈星和林薇,“看着也不是孬种,好好活着,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陈星能听到:“不过,在这里活着,光有力气不行,还得有眼色。少说话,多观察,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去的地方别去。尤其是…中心区那几栋黄楼,离远点。”

陈星心中一动,抬起头,正好对上李卫国那双深邃而带着某种警示意味的眼睛。

“明白了吗?”李卫国重重拍了拍陈星的肩膀,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粗犷和信任。

“明白了。谢谢队长。”陈星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卫国没再多说,站起身,又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苏清,对陈星道:“等下我让王斌再送点干净的绷带和水过来。守夜的兄弟我会打招呼,你们晚上警醒点,但也别太担心。”说完,便带着王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李卫国的到来和他留下的药物,像一股暖流注入了这个冰冷绝望的帐篷。林薇立刻按照指示,找来隔壁那个曾经是医生的老孙头,在他的指导下给苏清喂了药,甚至进行了简单的肌肉注射(老孙头颤巍巍地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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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的效果是显着的。后半夜,苏清的高烧终于开始缓缓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脱离了危险。

陈星守在她身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铁盒,心中对李卫国的感激之余,那句“中心区黄楼,离远点”的警告,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三、 夜幕下的低语与微光

安全区的夜晚,并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