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翊没反驳,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放在林溪桌上,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是上周苏晓晓分给大家的,他自己留的那包早就用完了,这包大概是从苏晓晓那拿的。“擦完手再画,”他的指尖在纸巾包装上碰了碰,像在确认位置,“红花油蹭到纸上会晕开,像朵难看的花,你的素描本该脏了。”他说完就转身往外走,校服的后摆扫过桌角,带起阵风,把药味吹得更远了,像只没说再见的蝴蝶,翅膀上沾着香樟叶的气息。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指尖捏着那包小熊纸巾,纸的边角有点潮,像吸了点水,大概是江翊揣在口袋里被体温焐的。陆知行还在翻相机里的照片,嘴里念叨着“这张得标上‘江翊的关心比红花油还辣’”,林溪突然觉得,肩膀的疼好像轻了点,辛辣的药味里,混进了点说不清的甜,像草莓汁滴进了药瓶,怪好闻的。她把纸巾拆开,抽出张擦了擦手心的油迹,小熊图案被油晕开了点,像只流着眼泪的小熊,倒也挺可爱。
下午的阳光把教室晒得暖暖的,像盖了层软被子,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像群小小的精灵。林溪按江翊说的,先搓热手心,两手使劲对搓,直到掌心发烫,像揣了颗小太阳,再蘸着红花油往肩膀上揉,药味钻进鼻孔时,她想起早上江翊放在桌上的动作——那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瓶底的碎屑在阳光下晃出星星点点的光,像他没说出口的话,句句话都藏在药味里。她顺着肩膀往胳膊肘推,力道由轻到重,刚开始有点辣,揉着揉着就变成了暖,像有只温乎乎的手在里面熨帖,酸胀感慢慢散开,像被阳光晒化的冰。
苏晓晓凑过来看时,她的肩膀已经能抬起来了,铅笔在纸上划出道笔直的线,像被尺子量过,连笔尖都稳了不少。“你看!”林溪举着素描本笑,香樟树干终于直了,树干上还画了几只小麻雀,是刚才新添的,“江翊的红花油真管用,比老校医开的药膏灵多了!老校医的药膏是薄荷味的,凉飕飕的,这个是暖乎乎的,像贴了片暖宝宝。”
“我就说他是给你带的吧,”苏晓晓咬着笔杆,眼睛弯成月牙,笔杆上还留着她咬出的牙印,“他昨天在操场看你扶自行车,就一直皱着眉,陆知行还笑他‘像个老妈子,比林溪奶奶还操心’,结果被他瞪了回去,说‘小心你的脚踝,再乱动乱跑就真成馒头了,到时候别说骑车,走路都得拄拐,跟林溪作伴’。”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溪的耳朵,“我觉得江翊对你有点不一样,他给我带药都是扔过来的,给你却偷偷放桌上,像藏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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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林溪把空了的红花油瓶洗干净,瓶身的绿色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块被打磨过的玉。她用清水冲了三遍,又用纸巾擦了擦瓶口的螺纹,把残留的药味都擦掉了,现在闻起来只有淡淡的玻璃味,混着点香樟叶的清。她看见江翊正在帮陆知行把自行车扛上台阶——陆知行的脚踝还是不能负重,站在台阶下指挥,像个发号施令的小将军,车座上的海绵被苏晓晓换成了新的,上面绣着片香樟叶,是林溪中午偷偷绣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倒也能看出是片叶子。
“江翊!”林溪突然喊了声,声音在香樟树下荡开圈涟漪,惊起几片叶子,“谢谢你的红花油,我的肩膀不疼了。”
他的耳朵又红了,像被夕阳吻了下,手在车把上攥了攥,红布条在风里飘了飘,像条害羞的小尾巴。“没事,药店里买的,不贵,”他的目光落在林溪的素描本上,那道笔直的香樟树干正对着他,页脚还露出点揉皱的痕迹,是早上着急塞抽屉时弄的,“你的画……比昨天直多了,像棵正经的树了。”
陆知行突然举起相机,“咔嚓”声把这幕装进了镜头,闪光灯晃得人眼睛发花。“这张叫‘红花油与香樟树’,”他得意地晃了晃相机,屏幕上江翊的耳朵红得像颗草莓,林溪举着素描本笑,背景里的香樟树影歪歪扭扭,“故事集里必须有这张,证明江翊的默默关心,比陆知行的吵吵闹闹还管用!”
苏晓晓笑着去抢相机,两人围着自行车追逐,陆知行的书包甩来甩去,恐龙挂件撞到车铃,发出“叮铃”的响,像首快乐的歌。林溪的肩膀在夕阳下轻轻动了动,一点也不疼了,她甚至能抬手够到头顶的香樟叶,叶子边缘有点扎手,像在提醒她这不是梦。风卷着香樟叶的味道吹过来,带着点红花油的辛辣,像把裹了糖的小辣椒,辣得人舌尖发麻,心里却甜甜的。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绿色小瓶子,瓶底还沾着点药渣,像藏了个小小的秘密,要等很久以后,才会慢慢说给时光听。
这一周的红花油像颗沉默的糖,藏在每天的细节里,甜得不动声色。
周一早上,林溪发现抽屉里多了包棉签,包装上印着“无菌”字样,是江翊放的,他大概是看见她昨天用手直接蘸药,怕弄脏了伤口。棉签的木杆很光滑,不像校门口小卖部卖的那样扎手,林溪用它蘸着药往肩膀上涂,果然干净多了,药渣都被棉签带走了,像群被赶走的小坏蛋。
周二的素描本里夹着片香樟叶,叶面上用铅笔写着“揉的时候顺时针转,比逆时针管用,我妈说顺着血管揉才舒服”,字迹清秀得像他画的透视线,笔画间还留着点橡皮擦掉的痕迹,大概是写错了又改的。林溪照着顺时针揉,果然比昨天更舒服,像跟着什么指引在走,连香樟叶的脉络都像是张地图,指着温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