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他发现篮球筐有点歪，非要搬梯子去修，梯子是器材室最旧的那把，梯级松动得像老人的牙齿，他爬上去就不敢动了，抱着篮球筐喊“江翊救我”，声音抖得像片被风吹得快要掉下来的叶子。江翊没理他，直接找了体育老师，老师三两下就修好了，下来时拍了拍陆知行的肩膀，说“陆知行你还是负责拍照吧，修筐子这事不适合你，万一摔下来，你的相机比你还值钱”。他下来时脸都白了，却嘴硬说“我是想看看从上面拍操场是什么样，为‘高空摄影’积累经验，一般人还没这机会呢”。

周五下午，陆知行的“第一份工作”来了——组织班级拔河比赛。他早早地把绳子搬到操场，用粉笔画了条线，说“这是‘楚河汉界’，谁过线谁就输，比裁判的哨子还准，保证公平公正公开”。他给两边队员拍了“赛前定妆照”，男生队拍得个个像猛虎，女生队拍得个个像花木兰，还特意给江翊拍了张特写，说“看这肌肉线条，一看就是主力”，气得江翊要抢他的相机。他举着相机跑到绳子中间，说要拍“拔河的力量瞬间”，结果退得太急，被绳子绊倒，相机差点飞出去，幸好江翊眼疾手快接住了，镜头上只沾了点草叶，像片小小的装饰，陆知行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说“这叫‘为艺术献身’，值了”。

比赛开始时，陆知行站在旁边喊加油，声音比谁都大，恐龙T恤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充气的小恐龙，肚子都圆了。苏晓晓和林溪在女生队里使劲拉，绳子勒得手心发红，像抹了层胭脂，林溪的拐杖靠在旁边的香樟树下，杖头的橡胶垫沾了点草屑，是刚才放的时候蹭的。江翊在男生队最后压阵，背挺得笔直，像棵扎在地里的香樟，脚下的草被他踩出个小坑，鞋带系得紧紧的，生怕打滑。

“加油！加油！”陆知行跑得比谁都欢，从女生队跑到男生队，相机“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拍到苏晓晓龇牙咧嘴的样子，眉头皱得像颗没剥开的核桃；拍到林溪攥紧绳子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却依旧没松开；拍到江翊绷紧的下巴，下颌线像用尺子画过的直线。最后他蹲在地上拍绳子中间的红线，看着红线一点点往女生队那边挪，突然跳起来喊“女生队要赢啦！加油啊姐妹们！”

结果话音刚落，男生队突然发力，红线又往回挪了大半，陆知行赶紧改口喊“男生队加油！拿出你们的男子汉气概！”被苏晓晓瞪了一眼，瞪得眼睛都圆了，说“你这文体委员太没立场了，是叛徒！胳膊肘往外拐！”他笑着举相机拍苏晓晓的怒容，快门“咔嚓”响，说“这叫‘客观记录’，比偏心更重要，得让后人知道这场比赛的激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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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女生队赢了，赢在男生队突然松了下劲——江翊看见林溪的手被绳子勒得通红，悄悄往回收了点力。苏晓晓抱着林溪跳起来，两人的发梢缠在一起，像两束开得正旺的花，花瓣上还沾着点草叶。陆知行举着相机跑过去，喊“看这里！笑一个！”，把她们的笑脸、男生队假装沮丧的表情（有人还偷偷比了个耶）、江翊悄悄扬起的嘴角，都装进了镜头里。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发光的糖，甜得人心里发暖，连空气都带着点蜜味。

“我宣布，”陆知行站在队伍中间，举起相机示意大家看屏幕，照片里的人个个笑得灿烂，连香樟树的叶子都像在笑，“本次拔河比赛圆满结束！照片会在明天贴到‘摄影墙’上，标题就叫‘我们的第一次胜利——女生队yyds’！”他顿了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手指把头发揉得更乱了，像团刚睡醒的鸟窝，“谢谢大家选我当文体委员，我会努力……努力拍更多好看的照片，让咱们班的故事，比香樟树的年轮还丰富，比张叔的红糖发糕还甜。”

江翊在旁边轻轻鼓掌，掌声不大，却很清晰，像滴落在石头上的雨，敲出温柔的节奏。苏晓晓和林溪跟着鼓掌，掌声越来越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像把撒向天空的欢笑声，在操场上方荡开圈圈涟漪。陆知行的脸红了，却把背挺得更直了，恐龙T恤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件带着温度的铠甲，护着他心里那颗刚发芽的责任感。

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拉长，把所有人的影子都连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画里的少年少女笑着、闹着，把这段日子的热闹和温柔，都融进了香樟叶的脉络里。林溪看着举着相机的陆知行，他正蹲在地上给香樟树拍照，说“这棵树得当咱们班的‘吉祥物’，每次活动都拍它，看看它一年能长多高”，她的素描本上，新添了幅画：陆知行举着相机站在人群里，周围是笑着的同学，背景是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树干上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笔尖落下时，她听见远处传来陆知行的喊声：“林溪！过来拍照！这次要拍‘画家与香樟树’，保证把你拍得比画里还好看！”

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吹过来，带着点桂花的甜，把那句没说出口的“恭喜”，轻轻送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正悄悄发芽，准备长成参天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