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公那突如其来的、带着几分谄媚的道贺声,如同夜枭的啼叫,打破了厢房内凝重的寂静,也让林小满从对那片银色叶子的惊疑中猛然惊醒。她迅速将《食珍录》合拢,与其他赏赐一并推入床榻内侧,用被褥稍作掩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与荣幸的表情,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钱公公果然堆着一脸与往日倨傲截然不同的笑容,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哎哟,林姑娘,可算见着您了!今日寿宴,姑娘可是出尽了风头,连官家和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真是给咱们御膳房挣了大脸面了!”钱公公拱手笑道,语气热络得近乎夸张。
林小满微微侧身,将他让进房内,语气谦逊:“钱公公过奖了,全赖太后娘娘恩典和御膳房各位师傅帮衬,小满不敢居功。”
“姑娘太谦逊了!”钱公公摆手,示意小太监将锦盒放在桌上,“这是咱家一点心意,恭贺姑娘荣获殊荣。日后姑娘在宫中,乃至在汴京城,那可都是这个了!”他翘起大拇指,眼中精光闪烁,“尤其是这‘皇商’的名分一定,姑娘的‘林记’,那可就是御笔亲点的招牌了!”
“皇商?”林小满心中一震,她尚未听闻此事。
“怎么?姑娘还不知道?”钱公公故作惊讶,“寿宴上,官家亲口对太后娘娘说,‘此女手艺精巧,寓意祥瑞,其铺所制点心,可酌情采办,以供内廷’。这意思,不就是钦点了‘皇商’吗?虽非明旨,但金口玉言,比圣旨还管用呢!消息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出去了!”
林小满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有些恍惚。皇商!这是多少商户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殊荣!意味着“林记”得到了最高权力的认可,地位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此在汴京商界再无对手!这荣耀来得太快,太突然,让她欣喜之余,更感到一种不真实的惶恐。
她连忙道:“这……小满何德何能,蒙受如此天恩……”
“姑娘当之无愧!”钱公公打断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不瞒姑娘说,之前御膳房有些老人,眼界窄,对姑娘多有怠慢,咱家也是碍于情面,未能及时周全,还望姑娘海涵。如今姑娘简在帝心,日后这宫廷采办、节庆贡点,少不得要倚重姑娘。咱们往后,还得精诚合作才是。”
这番话,既是道歉,更是赤裸裸的投靠与利益捆绑。林小满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公公言重了。小女子初入宫廷,诸多规矩不懂,日后还需公公多多指点。”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即便这个“朋友”动机不纯。
钱公公见她态度缓和,笑容更盛,又寒暄了几句,留下锦盒(里面是几匹上等宫缎和一对玉镯),便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送走钱公公,林小满关上门,背靠门板,心潮起伏难平。一天之内,太后的破格赏赐,官家隐含的“皇商”认定,钱公公的前倨后恭……这一切如同梦幻,却又真实地发生了。她从一个需要谨小慎微的民间厨娘,一跃成为了手握“慈宁宫行走”腰牌、得到皇家背书的特殊存在。“林记”的声望,无疑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