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赵琰的突然现身,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打破了胡府夜宴上那诡异而危险的平衡。他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路过讨杯水酒,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扫过全场,无形的威压让原本喧嚣的轩榭顿时鸦雀无声。胡德海脸上的怒意和倨傲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种掺杂着惊疑与忌惮的僵硬笑容,连忙起身相迎,一众宾客也纷纷离席躬身行礼。
“王爷驾临,真是蓬荜生辉!奴才惶恐,未曾远迎,还望王爷恕罪!”胡德海躬身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赵琰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掠过瘫软在座位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孙先生,最后落在挺直脊梁、面色平静却指尖微颤的林小满身上,淡淡道:“胡公公设宴,本王不请自来,已是唐突。方才听闻此处似有争执,所为何事?”
胡德海脸色变幻,正欲开口将下毒之事坐实,林小满却抢先一步,福身一礼,声音清晰却不失恭谨:“回王爷,方才孙先生品尝民女所做的椒盐酥点后突感不适,胡总管疑是点心有碍。民女已当场试食生馅料自证清白,并恳请太医详查孙先生病由,以免误会。”
她言简意赅,既陈述事实,又点明了自己已采取最决绝的方式自证,并将问题引向更全面的调查,言辞滴水不漏。
赵琰闻言,目光转向那两位太医:“哦?竟有此事?太医如何说?”
太医连忙回禀,将方才的诊断重复一遍,依旧是那套“辛辣刺激所致,但亦不能排除其他诱因”的含糊说辞。
赵琰听罢,不置可否,踱步至孙先生案前,看了看那盘点心,又瞥了一眼孙先生面前的酒杯,忽然问道:“孙先生素日可能饮酒?今日饮的是何种酒?”
一旁伺候的丫鬟战战兢兢答道:“回王爷,孙先生平日少饮,今日饮的是府上备的十年花雕。”
赵琰拿起那只酒杯,凑近鼻尖轻轻一嗅,随即放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花雕性温,若遇体质虚寒或空腹多饮,本就易引不适。孙先生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倒更像是急寒侵体之症,而非单纯辛辣刺激。胡公公,”他转向胡德海,目光深邃,“宴席之上,宾客安危最为紧要。既太医亦言或有他因,不若先送孙先生回府静养,延请擅长伤寒的太医仔细诊治,查明根源方是正理。至于这点心……”
他顿了顿,看向林小满:“林姑娘既敢生食馅料,其用料应是无虞。或许只是孙先生体质特殊,无福消受这般新奇口味罢了。一场误会,何必大动干戈,惊扰了诸位雅兴?”
赵琰这番话,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四两拨千斤。他将焦点从“下毒”转移到了“体质不适”和“饮酒诱因”上,轻描淡写地将一场可能致命的指控化解为一场“误会”,既全了胡德海的颜面(未直接指责他构陷),又彻底洗脱了林小满的嫌疑,更暗示此事应就此打住,不宜深究,以免“惊扰雅兴”。
胡德海脸色青白交错,心中怒极,却不敢当面驳斥靖王。赵琰的身份和此刻展现出的态度,让他投鼠忌器。他只得强压怒火,挤出一丝笑容:“王爷明鉴!是奴才一时情急,考虑不周。孙先生之事,奴才定会妥善安排。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来啊,快扶孙先生下去休息,请最好的大夫!”
一场风波,在赵琰的干预下,竟就此平息。宾客们面面相觑,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再置喙。宴席气氛变得极其微妙和尴尬,很快便草草收场。
林小满随着人流走出胡府,秋夜的冷风吹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石猛早已在府外焦急等候,见她安然出来,长舒一口气。
“姑娘,您没事吧?靖王殿下他……”
“我没事,”林小满摇摇头,低声道,“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