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谷的冲天火光与喊杀声,被沉沉夜色与蜿蜒的江水远远抛在身后。轻舟之上,赵琰、林小满、阿卯以及数名精锐护卫,沉默地望着那片曾经的家园方向,心中百感交集。离别虽早有预料,但当真正付诸实施,以一场精心策划的“焚谷断后”之局金蝉脱壳时,那份不舍与决绝依旧沉重。
“周平、秦义、石坚他们……”林小满声音微颤,眼中映着远方的微光,满是担忧。
“他们会没事的。”赵琰语气坚定,握紧她的手,“计划周详,墨岩前辈亦在外策应。焚谷是迷障,分散隐匿才是真。保存火种,以待将来,这是他们的重任。” 话虽如此,他紧蹙的眉头却未舒展。他知道,留下的弟兄们,将面临巨大的压力和风险。
阿卯紧紧抱着他的小藤箱,里面是胡老头笔记残页、一些珍贵药材样本以及他尚未抄完的《人间至味录》部分草稿。这孩子异常安静,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韧,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低声对林小满说:“先生,书……我们一定会写完的。”
林小满心中一暖,抚摸他的头:“嗯,一定会。”
小舟并未顺流直下通往繁华城镇,而是在一处僻静的河汊悄然靠岸。早有“守火人”安排的接应人员等候,带来马匹、干粮和新的身份文牒。他们必须彻底隐去行踪,避开所有可能被幽冥火或高党监控的官道、驿站。
“接下来,我们走‘暗驿’。”赵琰展开一幅简陋却标注着隐秘记号的地图,“这是‘守火人’多年经营的秘密通道,沿途有可靠据点可歇脚补给,虽艰苦,但安全。”
西行之路,自此真正开始。这是一条远离喧嚣、深入山野丘陵的艰苦路径。风餐露宿,跋山涉水成为了日常。林小满褪去了江南的温婉,换上利落的行装,不畏艰辛。阿卯更是表现出惊人的适应力,他的嗅觉和味觉在野外发挥了巨大作用,能辨识可食用的野果野菜,甚至能预警不洁的水源。赵琰则时刻保持警惕,统筹全局,应对沿途各种突发状况。
尽管旅途劳顿,环境简陋,林小满却从未放下着书之事。每当夜幕降临,在篝火旁,在山洞中,在简陋的暗驿油灯下,她便会拿出《人间至味录》的手稿和沿途收集的新素材,继续修订、补充、完善。阿卯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不仅帮忙记录,更常常能提出基于实地考察的独特见解。赵琰则从宏观角度,帮她调整结构,润色文字,使书籍更具普适性和传播性。
这日,他们抵达一处位于深山峡谷中的“磐石暗驿”。驿卒是一对沉默寡言的老夫妇,乃“守火人”退隐成员。在此休整两日,林小满发现老妇人腌制山野菜的手法极其独特,能最大程度保留鲜脆口感和风味,且久存不坏。她虚心请教,并将此法与胡老头笔记中的相关记载融合,精心整理后,增补入《至味录》的“食材储鉴”篇。
“着书非闭门造车,”林小满对阿卯感叹,“知行合一,方得真知。这一路虽苦,所见所闻,皆是活生生的学问。”
然而,平静的修订工作并未持续多久。在另一处靠近西北边境的“风沙暗驿”,他们遇到了麻烦。驿卒紧急来报:一队打着稽查私盐旗号的官兵,正朝着暗驿方向而来,行为鬼祟,似在搜寻什么!此地已近边境,情况复杂,这队官兵来得蹊跷!
“是幽冥火的‘猎火小队’假冒?还是高党勾结地方势力所为?”赵琰瞬间警觉,“立即撤离!”
众人连夜转移,潜入驿后险峻的山区。途中,负责断后的护卫与那队“官兵”发生了短暂交锋,确认对方绝非普通兵士,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更似精锐死士!所幸山区地形复杂,赵琰等人凭借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和“守火人”接应,成功摆脱追踪,但形势已万分危急。敌人显然已大致摸清了他们的行动方向,正在全力围堵!
经此一劫,赵琰决定改变策略:“暗驿虽隐秘,但节点固定,迟早被摸清。我们必须化整为零,融入人群。” 他们弃马换车,扮作一支前往西域探亲的小商队,混入通往西北的官道商旅之中。虽然风险增加,但人流混杂,反而更容易隐藏。
混入商队后,林小满的着书方式也随之改变。她不再仅仅依赖自身知识,而是利用商队掩护,广泛接触沿途各地的饮食风俗。她在市集观察小贩如何烤馕、如何调制香料;向路遇的牧民请教风干肉的做法;甚至冒险与西域胡商交流,了解异域食材的特性。她将这些鲜活的一手资料,不断融入《至味录》中,使其内容更加丰富、接地气,真正具备了“人间”烟火气。
阿卯在这个过程中如鱼得水,他的天赋在混杂的市集中得到了极大锻炼,能轻易分辨出香料的好坏、食物的新鲜度,甚至能模仿各地方言,与人交流,收集信息。
一日,商队在一处边境大镇休整。林小满在集市上,被一个售卖奇特西域药材的摊贩吸引。那摊贩看似普通,但其摆放药材的方式、以及几种罕见药材的搭配,隐隐暗合胡老头笔记中某种深奥的药理。她心中一动,上前攀谈,以购买药材为名,试探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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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摊贩目光闪烁,答非所问,最后却用一种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古怪的谚语:“火焰山的影子,遮不住葡萄沟的甜。”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
林小满心中剧震!这句话,她似乎在胡老头某页极其晦涩的笔记边缘见过类似的暗语注释!是巧合?还是……“守火人”或与胡老头有关联的人,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她不动声色地买下药材,返回驻地后,立刻翻查笔记,却因行囊简陋,笔记不全,一时难以印证。这神秘的插曲,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对西域之行的复杂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历经数月跋涉,穿越数千里路途,赵琰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西北边陲重镇——玉门关外的“沙洲驿”。此地汉胡杂处,风情迥异,气氛也明显紧张起来。关墙上守军巡逻严密,关外黄沙漫天,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