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家在哈尔滨,祖上就是酿酒的,‘刘记烧锅’在松花江边那片儿还挺有名。我爹就我一个闺女,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参军,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
“哦?怎么回事?”邵明珠来了兴趣。
刘念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回到了那个决定她命运的时刻:“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1946年4月28号,哈尔滨解放那天晚上。枪炮声响了一整夜,我跟家里人躲在地窖里,又害怕又好奇。我那时候年纪小,对共产党、解放军没什么概念,心里想着,当兵的还不都一样?鬼子在东北烧杀抢掠了十四年,无恶不作,我小时候都亲眼见过!后来听我爹说,就算是以前张大帅的奉军,纪律也就那么回事,骚扰百姓的事儿也没少干。所以我以为,这新来的部队,估计也差不多。”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被震撼后的光彩:“结果第二天早上,枪声停了,我爹娘不让我出门,但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溜了出去,想去学校看看。我刚走出家门没多远,差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我的天呐!”
刘念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整个哈尔滨的大街上,密密麻麻的,躺的全是穿着黄色或者灰色军装的兵!他们就那样,抱着枪,蜷缩着,直接睡在冰冷、还有点湿漉漉的街道上!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一座刚刚经历战火的城市,清晨的薄雾还没散,成千上万的士兵,为了不打扰老百姓,就睡在露天地里!”
她转向邵明珠,眼神灼灼:“明珠,我当时就站在街口,看着那个景象,整个人都愣住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我在想,这……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天下哪有这样的兵?打赢了仗,却不进民宅,宁愿自己挨冻受潮?就从那一刻起,我对共产党的看法彻底变了!”
邵明珠静静地听着,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也能理解那种巨大的心灵冲击。这正是人民军队区别于一切旧军队的本质所在。
刘念继续说道:“后来哈尔滨彻底解放了,我看到的解放军,不只是睡大街这一件事。他们帮老百姓挑水、扫地、修房子,买卖公平,说话和气,跟以前的任何军队都不一样!我是真的从心里喜欢上了这支队伍,觉得这才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队伍!我就萌生了想参军的念头。”
“可我爹死活不同意啊!”刘念无奈地笑了笑,“他就我这么一个闺女,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哪舍得我去当兵吃苦?他说部队里都是大老爷们,我一个女孩子家不方便,又说打仗太危险……反正说破大天也不同意。我在家闹了几次,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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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带着点小得意:“后来我一想,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就……我就趁我爹不注意,偷偷收拾了几件衣服,留了一封信,然后……就自己跑出来了!找到咱们部队的招兵处,报了名!因为我从小跟着我舅妈学过音乐和舞蹈,会弹琴、会唱歌、会跳舞。招兵的同志看我条件不错,就把我分到文工团了。”
邵明珠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行啊你!刘念同志!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么有主意!敢自己从家里跑出来参军!是个狠角色!”
刘念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狠角色……我就是……就是认准了这件事,觉得非做不可。刚开始在文工团也挺苦的,排练累,行军也累,但心里是甜的,觉得特别充实,特别有意义!”
她看着邵明珠,眼神温柔而坚定:“明珠,我觉得我跑出来参军,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不然,我怎么会遇到你,遇到赵政委,遇到我们团长跟指导员,遇到这么多好的同志呢?”
邵明珠心中感动,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这也是我的幸运,念念。”
夕阳西下,两颗曾经在不同轨迹上运行的心,因为共同的选择和信念,紧紧靠在了一起。他们各自的过往,有悲伤,有决绝,但最终都汇聚到了革命洪流中,并在这个温暖的傍晚,交织成了属于他们共同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