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却毫无歉意,反而嗤笑一声,率先迈步走进了侧门。
沈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几乎将他撕裂的痛楚和翻涌的怒意,右手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发白,迈步踏入了这座象征着大明王朝特务机构基层权力的堡垒。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光线骤然一暗。一股混合着皮革、铁锈、尘土、汗渍、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旧血腥气般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校场。地面由坚硬的青石板铺就,冰冷而肃杀。校场四周是连廊和低矮的房舍,飞檐斗拱,青砖黛瓦,透着一股官衙特有的刻板与威严。校场中央竖立着一根高大的旗杆,一面绣着狰狞飞鱼图案的玄色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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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校场上并非空无一人。数十名身着各色飞鱼服的锦衣卫人员正在走动、交谈、或是在角落操练。深蓝色是主流,但也有少量穿着青色、甚至更高级别的服色。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目光却如同无形的探针,在每一个进入的人身上扫过。
当沈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原本有些嘈杂的校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冷漠——如同看一件死物,毫无波澜。
有怀疑——上下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狼狈的姿态,仿佛在质疑他是否真的还能站起来。
有嘲讽——毫不掩饰的讥笑挂在嘴角,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甚至还有一丝厌恶——仿佛他的出现玷污了这块地方。
“哟!这不是咱们的沈小旗吗?”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夸张的惊讶,“啧啧啧,瞧瞧这脸色,跟刚从坟里爬出来似的!疤脸刘那一下没把你送走,真是可惜了呀!”说话的是个身材瘦高、眼神飘忽的年轻校尉,抱着胳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
“就是,命可真大!”旁边一个矮胖的汉子接口,声音瓮声瓮气,“不过我看这走路都打晃的劲儿,怕是废了吧?还能拿得动刀吗?别到时候见了贼人,先把自己吓尿了裤子!哈哈哈!”粗鄙的嘲笑引来周围一片低低的哄笑声。
“沈疯子,听说你欠疤脸刘的赌债还没还清?这次受伤,怕不是想赖账装死吧?”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
“……”
各种刺耳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针,从四面八方射来。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他的伤势,没有一丝同僚应有的关切。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排挤、嘲弄和落井下石。
沈炼沉默地站在原地,脸色在苍白中透出一丝因愤怒和屈辱而涌上的病态红晕。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死紧。右手紧握的刀柄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在提醒他此刻的处境和身份。属于林峰的骄傲和属于沈炼的卑微在这刻激烈碰撞,让他胸口如同堵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些恶意的目光和话语,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校场正前方那座相对高大、门前竖着“肃静”、“回避”牌子的厅堂——那里,应该就是点卯和处理公务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油滑、带着官腔的声音从厅堂门口传来:
“吵吵什么?大清早的,都没事干了?”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深青色飞鱼服、身材微胖、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踱步走了出来。他留着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面皮白净,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他手里把玩着两枚油亮的核桃,发出“嘎啦嘎啦”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