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沉痛:“至于兵力,冀州兵马虽众,然久疏战阵,将骄兵惰。反观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纵横幽州,如狼似虎;董卓西凉铁骑之悍勇,司隶您亲身经历,自不必多言。韩使君每闻北疆或西境有警,便寝食难安,如此主君,纵有百万大军,又能如何?”
“至于司隶您……”耿武看向袁绍的目光带着敬佩,“您虽暂居河内,然诛阉党、抗董卓之名广播海内,河内新政卓有成效,民心归附。更兼颜良、文丑世之虎将,荀公达、许子远等智谋之士辅佐,如今更有颍川才俊来投,声威日隆!此绝非‘区区数千兵马’可比。冀州士民翘首以盼明主久矣!若司隶愿往,武与关纯兄愿为内应,联络审正南(审配)、沮公与(沮授)等正直之士,必可使韩使君‘主动’让贤,恭迎司隶入主邺城!”
一旁的许攸忍不住插话道:“耿司马,空口无凭。你与关别驾如何能确保韩馥一定会让?又如何能保证邺城守军不会反抗?”
耿武显然早有准备,从容答道:“许先生所虑极是。其一,韩使君性格懦弱,最惧兵戈。只需司隶陈兵边境,再辅以北边公孙瓒即将南下的‘确切’消息,其心必乱。其二,邺城城门尉乃关纯兄之心腹,届时可控制城门。其三,州牧府护卫中,亦有武之旧部。其四,也是最关键者,届时武与关纯、审配等人,将联名向韩使君陈说利害,言明唯有让位于袁司隶,方可保全其家族富贵,保全冀州不受兵灾。内外交困之下,由不得他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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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此时缓缓开口,问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耿司马深明大义,攸感佩。然,司马与关别驾此举,虽为冀州百姓,然于韩冀州,终究有负托付之嫌。司马心中,可曾有过挣扎?”
这个问题,触及了耿武内心的道德困境。耿武神色一黯,沉默片刻,方涩声道:“荀先生此问,直指武之心腑。韩使君于武,确有知遇之恩。然,为主者,当以社稷江山、州郡安危为重。使君既不能守土安民,武等若一味愚忠,坐视冀州沦丧,使君身死族灭,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两害相权,武……取其轻!一切罪责,武愿一力承担!”说到最后,他语气决绝,带着一种殉道者的悲壮。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肃然的脸色。
袁绍缓缓站起身,走到耿武面前。他没有立刻回应耿武的计划,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耿司马,依你之见,绍若主冀州,当以何为先?”
耿武微微一愣,随即认真思索后答道:“当以安定人心,整顿武备,恢复民生为先。”
“如何安定人心?如何恢复民生?”袁绍追问。
“这……当安抚士族,任用贤能,轻徭薄赋……”耿武按照传统的思路回答。
袁绍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此乃常法,然不足以应对大变之世。”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绍若主冀州,首在立信!对士族,量才录用,不因亲疏;对豪强,依法制约,不纵不枉;对百姓,均平赋役,使其安居;对将士,赏罚分明,同甘共苦!其次,在于开源,大力推行河内新政,屯田兴修,鼓励工商,设立医馆学堂。冀州之富,不应只存于府库,更应藏富于民!”
他盯着耿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至于韩文节,绍可在此立誓,若他愿以冀州相托,绍必保其一生富贵尊荣,其子孙若有才德,亦必重用!绝不行鸟尽弓藏之事!耿司马,关别驾,以及所有心系冀州、顺应大势之义士,皆是我袁本初之功臣,绍必不相负!”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耿武心上。他不仅听到了夺取冀州的具体策略,更听到了一个迥异于当时所有诸侯的、清晰而宏大的治国蓝图,以及一个雄主对承诺的郑重!这与韩馥的庸懦、公孙瓒的暴戾、董卓的残虐,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耿武身躯微颤,猛地再次跪倒在地,这次是双膝跪地,以头触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武……武代冀州百万军民,谢过明公!明公既以国士待武,武必以国士报之!此心此志,天地可鉴!愿随明公,共创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