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命令,而是一种托付。他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交给了这个刚刚还对自己充满敌意的男人。
钱虎的心猛地一震。
他原以为这个恃才傲物的“默爷”会趁机夺权,把自己当成他的下属来使唤。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是一种尊重,更是一种信任。他把自己的命,还有整个任务的成败,都押在了自己和弟兄们的身上。
这个愣头青……似乎,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只要你小子真能在那鬼地方把坂田老鬼子一枪撂倒,”钱虎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他拍着胸脯,发出砰砰的闷响,“我钱虎和警卫连的这帮兔崽子,就算全都填进去,也保你周全!”
“好!”王振山兴奋地一拍李默的肩膀,又重重地拍了一下钱虎的,“这才像话!一个神枪手,一个拼命虎,你们俩要是凑到一块儿,小鬼子的师团长都得睡不着觉!”
他拉着两人,重新回到地图前,脸上的豪迈被冷静所取代。
“现在,说说你们的计划。怎么过去,怎么回来?”
钱虎皱着眉,指着地图上的几条路线,“团长,从我们阵地到钟楼,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但中间全是废墟和交火区。有三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走主街,速度最快,但最危险,跟自杀没区别。第二条,穿过这片居民区废墟,路难走,但掩体多,可鬼子的巡逻队也多。第三条……”他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被忽略的蓝色虚线,“从阵地后面的污水渠下去,走地下水道。这条路最隐蔽,但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塌方、毒气、鬼子布下的陷阱……风险同样巨大。”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地面上是看得见的枪林弹雨,地下是看不见的未知凶险。
参谋们也都围了上来,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条路线的利弊。
“走地下吧,至少不会被鬼子的炮火覆盖。”
“不行,万一里面堵死了,或者鬼子在出口设了埋伏,那就是瓮中捉鳖!”
“还是走废墟,我们派一支佯攻部队,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李默的声音再次响起。
“都不走。”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王振山看向他,“那你想怎么过去?飞过去?”
李默摇了摇头,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没有在地图上画线,而是在几个点上,画了几个圈。
“我们不走‘线’,我们走‘点’。”
他的手指在几个圈之间跳跃着,那几个圈,分别是,一处被炸毁的银行金库、一个半塌的布料市场、一座教堂的残骸,最后,才是那个钟楼。
“这是什么意思?”钱虎不解地问。
“这是跳板。”李默解释道,“我们不寻求一次性穿越整个区域。我们将每一次移动,都看作是一次独立的短途冲刺。从一个绝对安全的掩体,到下一个绝对安全的掩体。银行金库的墙壁足够厚,能挡住炮弹。布料市场里有足够多的布匹和货架,能提供最好的隐蔽和缓冲。教堂的地下室,是最好的休整点。”
他的思路,完全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战术思维。
他们想的是如何选择一条“路”,而李默想的,是如何构建一个由安全点连接而成的“网络”。
这就像游戏里的“存档点”,每到一个点,就意味着一次阶段性的成功,可以重整旗鼓,再向下一个目标进发。
“这……这太耗费时间了!”一个参谋反驳道,“等你们跳到钟楼,天都亮了!”
“不。”李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今晚就出发,在天亮之前,到达教堂的地下室。在那里潜伏一整个白天,养精蓄锐。等到下午三点,再从教堂潜入钟楼,进行准备。坂田信哲四点出现,我们有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任务后,我们不原路返回,而是向西,穿过这片被烧毁的工业区,从三营的防区撤回。”
整个计划,滴水不漏。时间、路线、潜伏、撤退,所有环节都被考虑到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计划的核心,是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思维方式——它不追求最快,不追求最短,它追求的,是最高的成功率和生存率。
指挥部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李默。这个计划太过大胆,也太过缜密,完全不像一个新兵能想出来的,甚至不像这个时代的军人能想出来的。
王振山死死地盯着李默,那张刀疤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
他心中的那个问号,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猎户的儿子?
去他娘的猎户的儿子!
长白山的老林子里,能教出这种鬼才?
小主,
这小子,绝对有天大的秘密!
但他没有问。他也不想问。
在这个国家危亡的时刻,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打鬼子,哪怕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王振山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