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电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从布料市场,划到几个其他的备用出口。
“这些地方,都是常规选择。常规,就意味着被预判。我们现在,就像在跟一个高手下棋,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想要赢,就不能按常理出牌。”
他的手指,最终还是落回了那个血红色的叉上。
“广慈医院。所有人都觉得是死地,连我们自己都怕。你觉得,小鬼子会不会觉得,我们有胆子从他们的指挥部眼皮子底下钻出去?”
钱虎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默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兵法里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鬼子在布料市场设伏,说明他们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些‘合理’的出口上。对于广,慈医院这个‘绝对不可能’的地方,他们的防备,反而可能是最松懈的。”
“他们不是在那附近有指挥部吗?防守肯定森严啊。”猴子还是不解。
“防守森严,是针对外部的。”李默解释道,“是指挥部的外围防御圈。但我们,是从内部出去。从一个被他们判定为‘绝无活物’的废墟里出去。这是他们的思维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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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钱虎,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这支小队,人少,目标小,行动快。废墟那种复杂的地形,对大部队来说是噩梦,但对我们,却是最好的掩护。只要我们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像真正的幽灵一样穿过去,就有九成的机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钱虎彻底说不出话了。
李默的这一番分析,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他脑子里那些基于经验和恐惧的固化思维,一层层地全部剖开,露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匪夷所思,却又逻辑严密的可能性。
是啊,谁能想到呢?
谁敢这么想呢?
恐怕只有这个把战场当成游戏的疯子,才能想出这种天马行空的计划。
“咕咚。”铁牛咽了口唾沫,瓮声瓮气地打破了沉默,“默爷,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就赌小鬼子想不到咱们敢去他们家门口拉屎?”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却异常贴切。
猴子一拍大腿,“操!我懂了!这就叫灯下黑!默爷,您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不去军校当个教官都屈才了!”
赵大壮憨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俺也觉得默爷说的对。”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集中在了钱虎身上。他是这支小队的灵魂,是定海神针。只要他点头,这个疯狂的计划,就能付诸实施。
钱虎看着李默那双在红光下显得异常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疯狂,没有赌博,只有一种计算机般的冷静和绝对自信。
他深吸了一口下水道里浑浊的空气,那股恶臭,似乎也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他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干了!”
“所有人,检查装备!把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给老子绑死了!从现在开始,到离开那片废墟,咳嗽一声,老子拧下他的脑袋!”
“是!”
小队的气氛,重新变得肃杀而高效。之前的犹豫和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们沿着主管道,又向前行进了大概半个小时。越是靠近广慈医院的区域,下水道里的景象就越是恐怖。
淤泥里,开始出现一些被泡得发胀的人体残肢。墙壁上,能看到密集的弹孔和干涸发黑的血迹。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截被炸断的梯子,卡在淤泥里,上面还挂着半只烂掉的军靴。
这里,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战斗。甚至有人试图从这里逃生,但失败了。
猴子走在最前面,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停下。
“到了。”他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前方,是一个向上延伸的垂直通道。原本应该有铁梯,但现在只剩下墙壁上光秃秃的固定桩。通道的顶端,被一块巨大的,扭曲变形的水泥板给堵住了。但水泥板的一角,因为爆炸的冲击而碎裂,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