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你这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李默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却让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猴子、钱虎，甚至那几个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川军士兵，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老刀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以及那道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的、蜈蚣般狰狞的伤疤。

这道疤，是老刀的标志，也是他身为老兵的勋章。

被李默这么突兀地一问，老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憨厚地笑了起来，那一口大黄牙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醒目。

“默爷，你问这个干啥？”他嘿嘿一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光荣的往事，眼中甚至泛起了一丝自豪的光，“这是当年在喜峰口，跟小鬼子拼大刀的时候留下的。那狗日的鬼子军官，刀快得很，差点就把我脑袋劈成两半了！不过他也没讨到好，老子反手一刀，直接把他脖子给抹了！”

“好！”旁边一个川军士兵忍不住喝彩，“咱们川军，就没有孬种！”

钱虎和猴子等人也露出了敬佩的神色。拼大刀，那是真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能从那种肉搏战里活下来的，都是英雄。

老刀的故事，合情合理，充满了血性，完美地符合了他的人设。

可这番话落进李默的耳朵里，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冻结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刀，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真诚”的光芒。

他没有去看怀里的照片。

不用看。

那张照片上，搭在坂田信哲肩膀上的，同样是这张脸，同样是这道疤，同样是这口黄牙。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血性，只有献媚和讨好。

一个能和鬼子特殊部队少佐亲密合影的内鬼，会跟鬼子拼大刀？

李默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知道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叛徒，而是一个演技精湛、心思缜密，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魔鬼！

他甚至能想象，老刀在说出这段“光荣历史”时，内心是何等的得意和嘲讽。

“好样的。”

李默点了点头，嘴角甚至还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

“是条汉子。”

他这句平淡的夸奖，让老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嘿嘿，默爷过奖了！”

钱虎和猴子都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气氛太诡异了，他们还以为李默发现了什么。现在看来，只是随口一问。

只有李默自己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战争，对他而言分成了两个战场。

一个在外面，是即将到来的生化屠杀。

另一个，就在这间地下室里，就在他身边，是一场无声的、更加凶险的心理战。

“叮铃铃——！”

就在这时，那台刚刚沉寂下去的电话，再次发疯似的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撕裂了地下室里诡异的平静。

李默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话筒。

“李默！”话筒里传来王振山急促的声音，背景里是嘈杂的人声和电报声，“师长！陈将军要亲自给你下令！”

李默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下一秒，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是李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