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李丽的肚子如同吹气般鼓胀起来，转眼已怀胎九月，行动日渐笨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于磊拿着一个信封，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河滩边的旧院子。

他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对李丽说：“丽丽，省城那边的调令下来了，黑省小学，让我去当副主任。”

李丽正扶着腰在屋里慢慢踱步，一听这话，浑身的疲惫仿佛瞬间一扫而空，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真的？！调令来了？！什么时候走？！我们马上收拾东西！”

于磊看着她硕大的肚子，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丽丽，你先别急。你看你这身子，眼看就要生了，路上颠簸劳累，我实在不放心。我的意思是，我先过去安顿，把住处、工作都理顺了。你留在公社，让娘照顾你，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到时候我再回来接你们母子，好不好？”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提议，既是出于对李丽身体的顾虑，也夹杂着一些他自己也理不清的烦乱思绪。省城的一切对他而言也是未知，他无法预估带着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会发生什么。

然而，李丽盼这一天盼得眼睛都绿了，眼看梦想触手可及，她哪里还听得进这种“延迟满足”的安排？

“不行！绝对不行！”李丽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肚子都跟着晃了一下，吓得于磊赶紧扶住她。她抓住于磊的胳膊，眼神狂热，“我必须跟你一起去！一天都不能等！谁知道你去了省城，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我必须去！再说了，”

她骄傲地摸着自己高耸的肚子，“我要让咱们的儿子，一出生就在省城！那起点能一样吗？在红星公社这破地方生，多晦气！我不管什么颠簸不颠簸，我不怕！我身体好着呢！反正我一定要去！”

此时的李丽，完全被“省城副主任太太”的光环冲昏了头脑，什么临产的危险、身体的笨重，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时髦的衣裳，抱着新生儿，以“于主任太太”的身份出现在省城小学家属院的场景。

于磊看着李丽那副油盐不进、铁了心要跟去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他试图再劝，语气几乎带着恳求：“丽丽，你听我说，这路上万一有个闪失，我……”

“没有万一！”李丽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甚至带上了哭腔，“于磊！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你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带我，我……我就哪儿也不去，你这调令也别想要了！” 她使出了胡搅蛮缠的撒手锏。

于磊被她的决绝和威胁弄得心烦意乱，本来内心的那一点仁慈也消失殆尽。他看着李丽那巨大的肚子和执拗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无用，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道：“……好，带你去。我们……收拾一下吧。”

李丽这才破涕为笑，立刻指挥着于磊和她娘顾萍开始收拾那点可怜的家当，兴奋得如同要去参加一场盛宴。

顾萍也在一旁帮腔，觉得女儿能跟着去省城是莫大的荣耀，完全没意识到这其中潜在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