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李丽拖着沉重的步子，不知不觉又绕回了那条熟悉的街道。她缩在巷口的阴影里，像一尊落满灰尘的旧雕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远处“超靓美甲”透出的温暖灯光吸引。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她看见顾超正低头给一个扎马尾的姑娘做指甲。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专注的眼睛，手里的点钻笔稳得像绣花。那姑娘不知说了什么，顾超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连带着眼尾那颗小痣都生动起来。旁边等着的几个年轻女孩凑在展示柜前叽叽喳喳，指甲油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糖。

李丽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如果当初她没有鬼迷心窍贪那批瑕疵布料的回扣...

如果她在第一次传谣言被警告时就收手...

巷子里的穿堂风刮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恍惚看见另一个自己——穿着顾超店里那件杏色工装，正笑着给客人推荐新到的猫眼胶。或许她也会有个小徒弟，笨手笨脚地打翻亮片盒时，她会像顾超现在这样，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然后蹲下身一起收拾。

玻璃窗内的顾超似乎完成了作品，举起小手电仔细检查每片甲面。光晕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连睫毛都染成了淡金色。

李丽猛地别开脸。

馊掉的菜叶味从她破洞的编织袋里飘出来，混着墙角尿骚味钻进鼻腔。她看着橱窗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头发打结，嘴角下垂，羽绒服肘部蹭得发亮，像块被随手丢弃的抹布。

救助站...

她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想起姜澜说话时毫无波澜的眼睛。那不是在施舍，是最后通牒。

美甲店的门铃响了，送餐员提着两份外卖走进去。顾超接过塑料袋，很自然地把其中一份递给旁边帮忙的阿姨。透过蒸腾的热气，能看见他正在拆一次性筷子，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

李丽突然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从阴影里迈出半步。路灯惨白的光照在她开裂的鞋面上，像道鲜明的分界线。